點頭,連眼皮也沒抬,猶然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一路上我也不再故意尋找話茬,遂閉上雙眼,黑暗悄然襲來。
我的姻緣來得如此唐突,令人措手不及,卻又仿若是上天註定那般,在給我帶來尊貴地位的同時,也讓我收穫了豐厚卻苦澀的果實……
戲並不難演,難演的是掩飾心中的真情……
喜訊早就飛回了邯鄲,家書傳回,家中一切平安。
在那之後,我們幾乎形影不離。一同遊樂,一同騎馬,一同歌舞。他漸漸能與我鸞鳳和鳴,琴瑟和諧。
我們常常飲得大醉,就地而臥,不顧世人的眼光。又或者常常在市集引昂高歌,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他過得瀟灑,我過得快活。
漸漸入戲,便分不清哪個是真實的我。李瀍年紀尚幼,不懂為夫之道。與我只是耳鬢廝磨,卿卿我我。臉上漸漸有了笑意,比我初見時要開朗許多。而我再也不是那邯鄲舞姬,我是潁王妃,他的妻。我喜歡這個身份,尊榮高貴,呼風喚雨。
我們在潁王府度過了最快活的兩年。到敬宗李湛@駕崩之時,李瀍已經十一歲,我十四歲。
李湛奢侈荒淫,沉迷蹴踘。在位兩年,被人殺害於大明宮,享年十八歲。他一直忌憚李瀍,處處刁難他。還好這兩年內,他見李瀍耽於遊樂和玩耍,又得仇士良在後宮之中運籌帷幄,便不十分計較。
宦官王守澄將江王李昂推上帝位,文宗開始了他的統治。但朝綱依舊混亂,大權在握的仍然是宦官集團。最突出者便是王守澄。
王守澄歷穆宗、敬宗、文宗四朝,專擅朝政十餘年。他與佞臣小人為伍,排斥異己,陷害大臣,弒殺皇帝,收受賄賂,中飽私囊,無惡不作。
李湛的死與他息息相關,且在這次弒君的同時,絳王李悟也被殘忍殺害。記得江王被一干宦官迎接入宮之時,李瀍的臉色蒼白。
“大唐李氏江山,豈容這些宦官為所欲為?”他氣憤之極,將桌子拍得啪啪作響。
“若不是你韜光養晦,今日被迎的就是五郎你了。如今朝綱混亂,還是不要去趟這一趟渾水。”
我為他分析利弊,勸慰他不要意氣用事。對於朝廷的形勢和走形,我總有清晰而正確的思路。這緣於自己那天生對權術的敏感和仇士良多年來的薰陶。
絳王被害的事令李瀍氣憤到了極點。在這樣的一個時期,宦官的權利比皇子還要大,朝廷上下人人自危。他自知不是對手,旋即偃旗息鼓,冷靜下來。若要振朝綱,清君側,現在還不是時候。畢竟我們還勢單力薄。
江王李昂被推上帝位,並不是一件好事,迎接他的是血雨腥風。
想想自己歷經四朝,如今還安然活在世上,比皇子和皇帝還要好運,慶幸非常。那時候我心中唯一的擔憂便是他。李瀍在韋太妃的庇護下方能平安這麼多年。我迫切希望他能儘快羽翼豐滿,獨當一面。朝廷的形勢向來波詭雲譎,仇士良和劉昇被王守澄節節打壓,我不知道我的勢力還可以維持多久。一但失勢,我將會被他的母親韋太妃攆出王府,說不定會成為最低賤的營妓!而且我更加擔心他,雖然他的哥哥李昂很疼愛自己的這位五弟,但畢竟他也受王守澄掣肘,有時候護他不得。
他也該長大了。
文宗大和三年,李瀍以皇弟的身份巡視江南道,順著長江一路玩樂至長安,我們已兩年未見。
得知他回京城的那日,我喜上眉梢。一早讓紫雪給我拿來做好的新衣裳,精心梳妝打扮了。命人備下馬車,急匆匆奔至長安城的城牆之下。守城的將士早就接到通知,任由我登上了城牆。
現在我是穎王妃,前方是整個長安外沿,遠山如黛,流水若一條銀龍盤桓在山底,樹木蔥鬱。大雁拍打著翅膀,在蒼穹下悠然自得的飛過。初生的太陽剛從山間抬起了頭,暖陽照射在我的臉龐上,溫暖舒適。我的影子在身後被拉長,繼而陽光拂過我,往身後的長安城行去。剎那,整個長安城被陽光籠罩,金光閃閃。遠處的大雁塔高聳入雲間,傳來飄渺的鐘鳴。長安城又喧囂起來,預示著大唐都城的繁榮。
遠遠地,我便瞧見一隊人馬從寬闊的官道上行來,捲起漫天的塵土,遮天蔽日般似天兵降臨凡間。旌旗拂動,仙樂聲起,繡襖錦衣恃輦而行。珍珠簾卷,李瀍端坐在輦車上,抬頭往長安城望來。只能看到他鬢髮如墨,看不清他的面龐。
“快,我們下去迎接殿下。”我激動難捱,歡快地奔下城樓,讓侍衛立刻開啟城門。紫雪跟在我的身後,一直勸我慢些慢些。
待隊伍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