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2 / 4)

小說:流浪的星星 作者:

穆爾,還有她們都認識的人的名字,阿卡,阿爾蓋次,納布魯斯的老街,生活在馬拜拉巖洞附近的哈姆薩,在猶卡南教士教堂旁邊擺鞋攤的鞋匠的母親瑪利卡,還有住在大天主教堂那邊,就是格魯伯·帕沙用來放大炮的那間教堂那邊,有三個女兒的阿伊莎。我聽到了好些名字,穆哈里德,熱巴,凱撒裡耶,唐杜拉,雅儒爾,納齊拉,迪特,路德,拉邁德,卡夫爾·撒巴,拉薩蘭,阿斯加蘭,嘎薩,塔巴里雅,路瑪奈,阿拉拉,所有的這些名字都在清寒的空氣裡奇怪地迴響著,在井的周圍,彷彿它們都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

阿瑪·烏伊雅太累了,所以她沒法到井邊去昕這些名字。於是,我帶著兩桶水回去,把水放在我們住的小棚屋的門口,然後我就把自己聽到的這些東西講給她聽,甚至是那些我無從知曉的名字。她聽著,時不時地搖著頭,好像這裡面有一種我無法明白的含義。我的記憶力非常之好。

這只是在最初的時候,因為漸漸的,這說話聲便隨著日漸乾枯渾濁的泉水一道弱了,沒有。現在,得把水桶小心翼翼地倒上一兩個小時,讓泥沉澱下去,才能把水灌到壺中。而太陽依舊每天升起,照在這越來越酸,越來越紅,似乎都被烤焦了的大地上,照在細細的灌木枝上,照在耷拉著腦袋的鬱郁的金百合花上,照存乾涸河的河谷上,木板和紙板搭起桌的破房子上,破帳篷上,還有那些用汽車皮,汽油桶,以及用鐵絲纏繞起來的輪胎做成的臨時避風避雨之處。每天早上祈禱之後,所有的人都擔著太陽從山坡後面升起來,除了老萊拉,彷彿她的名字就註定好了她的命運一般,因為她瞎了,瞪著那兩隻白白的眼球她看不見太陽。她就坐在她門前的一塊大石頭上,嘴裡喃喃有聲地念著不知是祈禱還是咒語的什麼東西,等人給她送一點吃的和喝的,每個人都曉得如果有一天大家都忘了她,她一準要餓死。她的兒子在戰爭中都送了命,就是在海法被佔領的時候,自此她便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世界上。

漸漸地,就連孩子也不再跑叫,不再在田邊打架了。現在,他們就坐在破屋子邊的陰處,坐在滿世界的灰塵裡,飢腸轆轆,活像一群狗,太陽移動,他們便也隨著移動。除了在太陽接近了午線也就是分配食物的時候,他們才站起身來。

我塑著他們,這是面鏡子,照出了我自己的虛弱和沮喪。這些孩子當中的大多數人,尤其是窮人,失去了父親或母親的孤兒,或是那些從沿海的村莊裡冒著硝煙炮火逃出來,身無分文,沒有食物的孩子,他們童年的輪廓似乎已經被一種沒有來由的衰老所吞噬了。小女孩都是廋伶伶的,弓著肩,罩著過於肥大的裙子,小小的身體彷彿在衣服裡飄。小男孩幾乎是光著身子,雙腿彎曲,膝蓋突出,面板是一種菸灰色,頭皮上長滿了癬,眼睛裡也盡是蟲子。我注意的尤其是他們的臉,我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因為我不願意真的看見什麼:那臉上的我不曾明白的表情,他們那種空茫,遙遠,陌生的目光,燃著高燒般的火焰。當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奴尚難民營裡,沿著一排排房子,沿著那些塗著瀝青的紙牆,那些舊木板走的時候,我到處看見的都是這些臉,建些空茫而罐遠的目光時不時地就出現在我的跟前,就像在鏡子裡,我看見了自己的臉,一個十六歲的我,可是已經被竊去了美麗,也許不耐煩的眸子猶在詢問,但是那臉已經是一個老婦人的臉,皺紋縱橫,衰敗暗淡,寫滿了不幸,一張接近死亡的乾癟的臉。

無滄我走到哪裡,看見的都是這張臉,我的臉,還有那雙經脈突出的瘦伶伶的手,以及我那虛弱輕飄猶如一片陰影的身體。別人見到我都調轉過目光,或者剛好相反,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躲在他們的袍子裡,就像是躲在巖洞深處,什麼話也不說,但是目光裡有種沉默的瘋狂。

現在,即使是在井邊,女人也不再談論了。她們不再抱怨,不再念叨那些城市以及失蹤了的人的名字了。一個夏天都沒下雨,井的水位繼續在降下去,繫著繩子的水桶放下去,在泥濘的甚至是烏黑的井底刮撩著。

水越來越少了,我們於是不能洗澡,也無法洗衣服了。孩子們的衣服弄上了各種各樣的汙跡,糞便,食物,泥巴,女人的裙子也因為積滿了汙垢而變得硬梆梆的,就像是樹皮。

那些上了年紀的女人,黑著臉,頭髮纏結,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腐肉的氣味,聞得我直犯惡心。我們這時和一個沿海一帶(薩爾加)的農婦住在一起。她身上的那股味道我實在忍受不了,所以只好夜夜搬到外面去睡,蜷縮在一張舊屋頂下,躺在滿路灰塵之中。

只有當我可以遠離難民營的時候,我才感覺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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