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穴,一邊掙扎著坐起來。
或許因為陽光太燦爛,一剎那他都有點恍惚,彷彿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床罩被他睡得皺了,大半個枕頭從底下斜斜的露出來。紅緞子繡著金線鴛鴦,很俗氣的花樣。這枕頭本來是一對,是勵夜帶過來的嫁妝。本地的規矩,結婚的時候床上的東西都是新娘準備的嫁妝。
他還記得那天她的臉色,煞白煞白的像沒了半分血色,根本沒有看他懷裡摟著的女人,而是站在主臥那扇華麗的雕花門前,整個人呆呆的看著他,就像真的不認識他似的。
她聲音很小,彷彿是企求,又彷彿是絕望:“別帶回家裡來。”
他冷笑:“這是老子的家,你不樂意就滾。”
她緊緊抿著嘴唇,站了大約有一兩秒鐘的樣子,終於轉身,慢慢走到床邊,抽出她平日睡的那一邊的枕頭。
他這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把另一邊的枕頭抽出來,就往露臺外頭一扔。
她還緊緊攥著她自己那個枕頭,像是受驚的傻子一樣站在那裡,紅緞子繡鴛鴦,那樣俗氣又喜氣的花樣,映得她的臉色更顯得蒼白。他以為她又會哭,只要她敢哭,他會有更難聽的話開罵。結果她並沒有哭,只是慢慢的低下頭,悄無聲息的走到客臥去了。
一直到離婚,她都把她自己關在客臥的房間裡,靜悄悄的,彷彿一縷幽魂般安靜。
離婚之後客臥就被鎖起來了,再沒人進來,底下人都知道他嫌棄,她住過的房間,她用過的東西,他都嫌棄。
自從離婚後,他也沒進過這間屋子,沒想到昨天喝得酩酊大醉,醒來卻會是在這裡。
陽光太好了,無數金色的細塵在陽光中打著旋。他爬起來在床前站了一會兒,走到窗子邊想抽支菸,卻看到窗下梳妝檯上落了一層灰,被人用手指寫著兩行字。
不知寫了有多久,想必還是幾年前她住在這屋子裡時寫的。字跡上也落了薄薄的一層灰,只是比其它的地方稍淡。
他認出她的筆跡,像她的人一樣纖細娟巧。
“棄捐□□中,恩情中道絕”
一共才十個字,前面一句就有兩個字他不認識。但後面一句五個字他全認識,湊在一起的意思他也明白。
一時間只覺得怒不可抑,他伸手就將灰上的字全抹掉了,惡狠狠的想,恩情,她有什麼資格要求恩情?
誰都知道他有起床氣,早上的時候脾氣最大。所以在餐廳吃早餐的時候,一幫人大氣也不敢出,全都站得老遠。等他把一盅參湯喝完,卻聽見外頭玄關處一陣鬧哄哄。傭人過來告訴他:“小姐帶小少爺回來了。”
樂意安抱著孩子,後頭跟著保姆拿著一堆東西,見著他了也沒好氣:“你怎麼不乾脆醉死了?”
他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樂意安偏偏就在他對面坐下來:“瞅瞅你兒子,真是可憐,一隻腳都腫了。醫院說不住院也可以,就是每天都得去打針換藥。”然後又低著頭哄孩子:“天天最乖,今天打針都沒哭。”
他這才抬眼看了眼孩子,其實照片中已經看過,比照片裡顯得更瘦,小臉瘦得彷彿就剩一雙眼睛了,睫毛很長,像女孩子一樣秀氣,有點呆呆的看著他。
他面無表情看著孩子,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長得一點都不像我。”
“誰說不像你了?”樂意安更生氣,把天天的小腦袋轉過來:“你看看這後腦勺,這倆旋,就跟你一個模子裡出來似的。”
“這世上兩個旋的多了,過兩天去做個親子鑑定,省得替別人養兒子。”
樂意安真的生氣了,抱著孩子站起來,大聲說:“你神經病啊你!非要把孩子搶過來,搶過來了又在這裡說三道四。就算勵家一千一萬個對不起你,你折騰勵夜也折騰夠了。她從這家裡出去的時候,可沒有拿一分錢。她帶著孩子過的什麼日子,受的什麼罪你知不知道?如今要不是你逼著她,她會把孩子給你嗎?”
他怒極了,語氣反倒冷靜得可怕:“那是她活該。父債子還,勵家欠我的,就該她還。”
樂意安氣得把孩子往他膝蓋上一扔:“行,父債子還!你這麼混蛋,活該你兒子命苦!”說著就曲起手指,用力在天天額頭上狠狠一敲。
她大怒之下下手沒有分寸,只聽“咚”得一聲,天天腦門往後一仰,孩子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卻睜大了眼睛看著她,咬著嘴唇沒有吭聲。
“怎麼不哭?”樂意安看著孩子的額頭漸漸發紅,又氣又急:“你就跟你媽一樣,沒半點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