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微微一僵,半晌,才悄聲開口。
“抱歉,我不是。”
心,再次迸裂,血直流,如墜無底深淵。
不是子正?那是誰?難道他真已死在她懷中?
抖顫的,她匆匆抬首,只在暗夜裡,看見一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
不,不是陌生的臉。
是孔奇雲,華渺渺的隔壁鄰居。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困惑,然後才回神,才真正醒覺。
她是華渺渺,不是荼蘼。
不是,刀荼蘼。
但為何,心痛如斯?又為何,感覺身歷其境?再為何,仍覺雙手溼黏,染滿他的鮮血?
不,不是他。
他是孔奇雲,不是鐵子正。
那名,叫心震顫,疼若被人刨了心。
“你做了惡夢。”見她滿臉困惑,黑眸裡盡是驚懼,他開口說明。
是夢嗎?真是夢?
她痛苦的瞪著他,仍在抖,不停。
他能看見,她的眼,泛著紅絲;能感覺到,她的身,仍簌簌戰慄。
不知怎,無法鬆開懷裡的女人,只能擰眉,將她擁得更緊,安撫強調:“只是夢,夢而已。”
是夢。
她蜷縮在他懷中,貼靠在他胸口,聽著他強壯的心跳,告訴自己。
她是渺渺,華渺渺。
那,是夢。
究竟,從何時起,她竟深陷夢中?彷彿自己就是荼蘼,經歷著那壓抑的愛戀,度過那無盡絕望、哀慟傷心的人生?
緊緊的,渺渺用汗溼的手,揪著男人的棉T,瞪著大而酸澀的眼,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不在春秋,不在戰國,不在那久遠的上古時空,她人在二十一世紀。
擁著她的人是孔奇雲,那個討厭她的隔壁鄰居。
不對,他不討厭她,是她誤會了……
這想法,讓人安慰許多。
深深的,她吸口氣,穩定心緒。
顫抖,慢慢止息,心跳也跟著漸緩,雖仍微微的疼,卻已能忍受。
話說回來,三更半夜的,這男人在這裡做什麼?
她忐忑的嚥著口水,才發現喉嚨在痛,然後方恍然憶起自己剛剛慘叫個不停。
夜風,悄悄襲來,揚起小花窗簾。
渺渺注意到,面對他房間陽臺的那扇落地門窗,已被他拉了開來。
顯然,他聽到了她的慘叫,跳過了陽臺,強行闖了進來。
她鎖了樓下的大門,卻又忘了該把陽臺的落地門窗也給鎖起來。
她應該要感到驚慌或困窘什麼的,但實話說,她很感激這男人在這裡,抱著她、安撫她,驅散惡夜驚夢。
每一次呼吸,她都可以嗅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一種混合著乾爽的肥皂、純棉T恤、咖啡,和男人體味的氣味。
忽然間,察覺他其實沒穿多少,僅僅穿著運動褲,上半身只套了件白色的純棉T恤,大大的腳丫,沒有穿任何鞋襪,他赤著腳,不知何時坐上了床,將她抱到了大腿上,而她的頭臉正親密的貼靠在他強壯僨起的胸膛,他粗壯的手臂,環過她的肩頭,結實的二頭肌,就近在她眼前。
奇怪,她一直以為孔奇雲是文弱書生,不知道他的身體竟然如此強壯。
也許她該覺得不安與尷尬,她和這男人沒有這麼熟。
但他的懷抱是如此溫暖,讓人安心,被他抱著的感覺,很舒服,太舒服了,那讓她眷戀不己,不想離開,彷彿這就是她天生應該歸屬的所在……
驚懼散去後,渺渺只覺得一陣倦累上了心頭。
“對不起……”她疲軟的半垂著眼,悄聲開口道歉,聲啞,喉仍痛。“吵到了你……”
“你沒吵到我。”
暗夜裡,男人輕擁懷中的女子,嗅聞到她髮際,仍有那淡雅、似有若無的香。就著他房裡的燈光,他可以看見,她額上,仍滲冒著一層薄薄的汗,但氣息不再急喘,繃緊的身子,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你只是,嚇到了我。”他輕輕撫去她額間的汗,喃喃。
那接近抱怨的話,平常應該會讓她皺起眉頭,可如今,她已知曉,他只是實話實說。
他被嚇到了,是她也會被嚇到。
“我……做了惡夢……”她解釋著。
“嗯,我知道。”
他開口,低沉的嗓音,縈繞在頭頂,飄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