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到開國大典前夕,負隅頑抗的這支部隊見了棺材才掉淚,十分無奈地交了械而和平起義。國民黨的牌子一摘,新成立的路山地委就直接接管了這裡,在以後的幾十年中修繕了多次。前幾年,地委機構改革後像當時社會上流傳的順口溜“撤消了幾個委辦,打發了幾個老漢,人員增加了一半,通通都成了酒罐”中所說的那樣,大小機構重疊,單位職能交叉,人滿為患,不得已又在半山腰往後面劈開一大塊空地,繼續依照這裡的建築風格加蓋了三層,才有瞭如今氣勢恢宏、格局獨特的模樣。
郝智對這裡並不陌生,因為團地委在這個院子,而他又是不願意坐在賓館聽彙報的人,所以每次到路山總要到這裡來工作。
今天怎麼了?眼前出現的景象令郝智吃驚,他的喉嚨哽了一下,發出了疑問的聲音。本來寬敞的地委大院像農貿市場般亂混混的,院東邊一群人橫七豎八地躺倒一大片,像是剛收割過的麥地,從陳舊甚至有些破爛的衣裳可以看出是當地的農民;西邊足有幾百人,他們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好像辯論什麼,還有幾個人鬧中取靜旁若無人地看書。看他們那副架勢就知道進駐這裡有多日了!院子的秩序倒還算有序,東西兩個陣營“涇渭分明”,而他們的結合部卻筆直地空開了一條供人行走的通道,幾個掛著警棍的保安在上面來回巡弋,如果說這條通道是一條河流的話,那巡弋的保安就是河流上趾高氣揚的炮艇,他們虎視眈眈窺視著兩岸的動靜。
郝智想抽身回去問門衛,卻看見有幾個人坐在傳達室的辦公桌上起勁地甩撲克,有一個的臉上還掛了三四張白紙條,他只好作罷,穿過一個黑幽幽的走道上了二層。
這裡倒是十分安謐,整層的院落裡見不到一個人,與下院的雜亂無章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郝智看到前面一個窯洞掛了值班室的牌子,就徑直推開了門。一個正伏案寫什麼東西的後生停了筆,抬起頭輕聲問道:“同志,請問你找誰?”
“噢,不找誰。我是來報到的。我叫郝智。”
“郝——”後生猛地站起來,嘴巴驚歎得張成了O型,顯然不知此時說什麼是好。郝智拍了他的肩膀坐下後,他方才醒悟過來,“你就是新來的郝書記吧!前天才聽說你要擔任地委書記,可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快。來,請喝水。”
“你叫什麼名字?”郝智喝了口水,問。
“劉勇,地委辦秘書科的。”
“小劉,外面靜坐的那些人,是為了什麼事來的呢?”
“西邊坐的那些農民,是附近永川縣禾塔鎮的,為的是土地被一個什麼公司佔用搞開發的事情。東邊坐的是地區紡織廠的工人,下崗兩年多了,每月只拿四十塊的救濟金,可就這點錢,近幾個月卻分文領不上了,這才到地委來上訪。每天上班來,下班回,已經鬧騰了一週多了。”
“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就沒有人來管?”見小劉搖頭,郝智又問道,“這幾天地委領導都幹啥去了?梁懷念同志難道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嗎?”
“董書記去省裡好幾天了。吳書記好像是去接中央來的一個什麼新聞採訪團。上訪開始的前兩天,梁書記指示姚秘書長、信訪辦的同志和農民代表倒是座談了幾次,可牽涉到‘五荒地’政策的事情就再沒結果。後來定下了農民如果繼續鬧馬上抓他們的方案,不知道訊息怎麼就走漏了,事情越弄越大。見上訪的農民來的多了,更加沒人管了。紡織廠那邊的上訪,從開始,信訪辦就不痛不癢地敷衍著,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需要錢。現在這個難題大概是、是給你留著的吧!要不領導們今天也不會去參加什麼協會的成立大會。”
“什麼協會?很重要嗎?”
“聽說是有關氣功的什麼協會。噢,對了,是叫什麼滋陰補陽功,是外省來的一個大氣功師發起的,協會里的理事長、顧問等一串串頭銜,都是由地委、行署領導和一些部門的頭頭們擔任的。梁書記還是名譽理事長呢。”
“混賬。”郝智在心裡暗暗罵了,臉卻平靜得像一潭難看的死水。現在練功的人走火入魔的越來越多,前幾天他還在一個內部通報上看到,國內有個叫“法輪功”的氣功組織,目前活動範圍已超出練功本身,要求各級引起注意。沒想到,路山又冒出新的什麼功來。他沉思了一會兒,對小劉說:“你去找幾個群眾代表進來,我想和他們談談,先找工人代表。”小劉說這撥上訪者來的時間長了,出來進去的自己也已和他們熟悉了。說著出去找人。
四
位於路山城中央的“路山大劇院”是當地的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