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的關注物件太多時,偶們的關注就很散亂,每個物件尚未看清,那關注力已經轉移了。關注物件越少,甚至只有一個時,則一目瞭然。
那僧人專注的能力遠高於偶們凡夫,此時著一棄餘,種種心相立時觀見。
他此時能想起的行為,都在此意根能調動範圍,無需再憶。可每每回溯到自己從哪裡來的,這形象如何變出來的,便一片茫然。似乎曾有什麼記憶空掉了。
可是這一次卻有些不同,他並不迷惑,也不焦慮,純任自然。他知道,一定有什麼心念將這部分內容壓抑了、封鎖了,但不管這部內容是什麼,只要他自己願意,就一定會出來的。因為壓抑它的力量,一定是自己的某種願望,而釋放它的力量,也是自己的願望,這二者並沒什麼差別。
他住在一個安靜的境中,那光茫沒有來處,不知所去,只是空照。像是他身外透射過來的,又像是他大腦中對映出去的,更像是一種找不到具體所在,但又一直存在在某處的東西。
過得一會兒,他心中微微一動,那光茫也跟著閃爍不斷。隱隱約約有個人的形象在其中。這形象很模糊,似乎在不停地變。他不去理會,依舊純任自然。
他忽然聽到一個粗厚的聲音在問道:“這個形象就是大成就的樣子麼?”另有一個比較清朗的聲音在回答道:“也是,也不是。這該是他的業相吧。不過業相也是個人修來的吧。”
過得一會兒,他又聽到前面那個粗厚的聲音在道:“如果修成他那個樣子,就相當於絕頂高手了吧?他當年可是十地菩薩,聽說和佛祖差不了多少了……是吧?”後面那個清朗的聲音嘿嘿兩聲,道:“校長,話也不能這麼說。你說你要修成他那個樣子,如果僅僅是他外表的樣子,這大概沒有什麼用吧?”
前面那聲音繼續道:“袁先生,你不明白,我很久以來,就覺得自己好像就是他。我……他當年有個身子,被我吃進肚子裡面去了。我覺得這身子好像沒死的,一直在作怪。好像要和我合二為一。”
那姓袁的先生奇道:“你是真把他那身子吃進去了,還是‘以為’把他那身子吃進去了呢?”
聽到這裡,那僧人只覺得體間在震動,這種震動從開始的微不足道,很快就變得異乎強烈起來。他本來極為專注,可這身體內外正在發生巨大的動作,卻使他不能不關注起來。
忽聽劉迦的聲音在道:“沒必要去關注這些,既然你已經決心萬緣放下,只緣一境,那就按開始設想好的堅持下去吧。別因為身體有所動作,念頭也跟著它動。”
那僧人又在此刻得他提醒,猛然醒轉,暗道:“是了,我剛才曾發過這樣的心,任何異動,任何境相,我都不為之所轉,我當有所恆持才是。”
念及此,他再次將動搖的心念放下,止觀。任何身體巨烈動盪。
開始時,那骨間咔嚓異響,肌肉蠕動,肺腑顫抖,尚能聽得清清楚楚,但隨著他的心念只緣一境,那些聲音與感觸,就像遠去了一般,漸漸地不見了。
剛才畫面已然消失。一切非常寂靜,他安坐之前的那一個願望,正引導著他的“能知”在飛速探尋著。
不知過了多久,那寂靜開始晃動起來。他感到自己被一個念頭代入某種場景,那場面好大,密密麻麻,遠遠近近,到處都是各色人等,極其喧譁。那熱鬧非凡的人海中央,獨坐著一個年老的僧人,似乎正愁眉苦臉,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自己被代入的那個身體,正在高聲地對那僧人咆哮:“地藏!你說過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如今度了別人,卻度不了我!為什麼?為什麼?你那億萬分身又有什麼用?你那改天換地的神通又有什麼用?你這個騙子!”
聽見四周有人在驚道:“殭屍王好強悍!把地藏的一個分身給吃進肚子裡面去了!”也有人在叫道:“不可能吧?我咋覺得地藏那個分身是自己主動送進他嘴裡面去的啊?”這種話立刻引來痛罵:“傻瓜!你見過把自己送給別人吃掉這種事嗎?有這種傻瓜嗎?”
他心中掃過一念:“難道我曾經是殭屍王?”
這一念如果換作是別人,又或者是換成此時以前的他,只怕多少有些驚詫。但現在的他不同,心境變了,較能保持平常心,於萬事不易大驚小怪。因此這一念並沒延續下去,他已漸漸不受任何場景干擾了。
卻見那被億萬生命圍坐在中央,又被人稱作地藏的老和尚,忽然站立起來,長嘆一聲:“沒想到悟到最後,竟然功虧一簣。我只有重入輪迴,受盡天下諸苦,只盼再證般若,踐我當日之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