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薛濤神情從容,含笑接過侍女奉上的紙筆,題下“謁巫山廟”一詩:
亂猿啼處訪高唐,一路煙霞草木香;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聲尤是哭襄王。
朝朝夜夜陽臺下,為雨為雲楚國亡;
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鬥畫眉長。
寫完後韋皋拿過一看,不禁大聲稱讚,這小女子即興賦詩,不但詩句清麗悽婉,且有愁舊悵古的深意,絕不象一般歡場女子的應景之作。韋皋看過後又傳給客人,眾賓客莫不歎服稱絕。從此後,帥府中每有盛宴,韋皋必定召薛濤前來侍宴賦詩,薛濤成了帥府的常客,更被人們看成是蜀中的重大交際場合上不可缺少的人物。
一年以後,韋皋對於薛濤的才情更加肯定,認為讓這麼一位稀世罕有的女才子僅僅擔任一些風花雪月的“花瓶”角色,實在是枉費其才,應該讓她做一些更有價值的幕僚文牘工作。於是韋皋十分認真地準備奏報朝廷,請求讓薛濤擔任校書郎官職,無奈府中護軍進言:“軍務倥傯之際,奏請以一妓女為官,倘若朝廷認為有失體統,豈不連累帥使清譽;即使僥倖獲准,紅裙入衙,不免有損官府尊嚴,易給不服者留下話柄,望帥使三思!”韋皋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給薛濤申報任女校書的事就擱置下來了。
女校書之事雖未付諸現實,但在韋皋的心目中,薛濤似乎已是個不折不扣的女校書了,他贈給她的一首詩就這樣寫道:
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下閉門居;
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當時薛濤的寓所就在成都郊外的萬里橋畔,家門前栽有幾棵枇杷樹。韋皋在詩中把她直稱為女校書,並用“枇粑花下”來描述她的住地。從此,薛濤的“女校書”名義不脛而走,而“枇杷巷”也成了妓院的雅稱。
一經節度使韋皋的題詩稱道,薛濤的名聲不僅傳遍了蜀中,而且幾乎全國皆知。當時的許多名士爭相與她詩詞唱酬,由各地前往成都辦事的官員,也竟相以一睹薛濤芳容為榮,誰若能求得她的只言片句更是喜不勝收。被捧得飄然欲仙的薛濤自然也不甘寂寞,親自制出一種粉紅色的小彩箋,用娟秀的小楷題上自作的詩句,贈與那些她認為合意的來客;一時之間,這種詩箋成了文人雅士收藏的珍品。曾提攜她的韋皋嫌她太過於招搖,不免有些醋意,於是藉著一次慰問邊地守軍的名義,把她派往偏遠的松州,希望她暫時擺脫成都的花花世界,頭腦得以清醒一些。善解人意的薛濤明白了韋皋的心意,她奉命趕赴松州,並在途中寫下了十首著名的離別詩;總稱“十離詩”,差人送給了韋皋,詩云:
其一:
馴擾朱門四五年,毛香足淨主人憐;
無端咬著親情客,不得紅絲毯上眠。
其二:
越管宣毫始稱情,紅箋紙上撒花瓊;
都緣用久鋒頭盡,不得羲之手裡擎。
其三:
雪耳紅毛淺碧蹄,追風曾到日東西;
為驚玉貌郎君墜,不得華軒更一嘶。
其四:
隴西獨處一孤身,飛去飛來上錦裀;
都緣出語無方便,不得籠中更換人。
其五:
出入朱門未忍拋,主人常愛語交交;
銜泥穢汗珊湖枕,不得梁間更壘巢。
其六:
皎潔圓明內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
都緣一點暇相汙,不得終宵在掌中。
其七:
戲躍蓮池四五秋,常搖朱尾弄綸鉤;
無端折斷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遊。
其八:
爪利如鋒眼似鈴,平原捉兔稱高情;
無端竄向青雲外,不得君王臂上擎。
其九:
蓊鬱新栽四五行,常將貞節負秋霜;
為緣春筍鑽牆破,不得垂蔭覆玉堂。
其十:
鑄瀉黃金鏡始開,初生三五月徘徊;
為遭無限塵矇蔽,不得華堂上玉臺。
以上這十首七言絕句,每一首詩還有一個題目,依次是:“犬離主”、“筆離手”、“馬離廄”、“鸚鵡離籠”、“燕離巢”、“珠離掌”、“魚離池”、“鷹離臂”、“竹離亭”、“鏡離臺”。詩中薛濤不惜把自己比作是犬、筆、馬、鸚鵡、燕、珠、魚、鷹、竹、鏡;而把韋皋比作是自己所依靠著的主、手、廄、籠、巢、掌、池、臂、亭、臺。只因為犬咬親情客、筆鋒消磨盡、名駒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