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剛剛搬至京都沒幾日,庭內庭外都尚且雜亂,下人們忙著收拾,吵吵鬧鬧,只等到一個身穿銀紅襦裙的中年婦人過來,才忽地鴉雀無聲。
那是陸家夫人,素來嚴苛,誰犯錯落到她手裡,半條命就得去掉,此時也不知她來四姑娘的閨房作甚?下人們屏氣凝神,互相間傳遞著疑惑的眼神。
門被推開,陸夫人第一眼就看到陸月真,她半歪在美人榻上,姿態慵懶,可一張臉清麗脫俗,這陰暗的房間都被她襯得隱隱放光,陸夫人心想,那什麼賀六姑娘,也敢稱第一美人呢,如今她這女兒來到京城,什麼美人兒都得靠邊兒站。
她溫和一笑:“月真,明兒裴家老侯爺七十大壽,咱們家也要去恭賀的。”她朝帶來的丫環使了個眼色,丫環立時就捧上了一疊新衣,“都是你喜歡的顏色,咱們初來乍到,不能失禮與人。”
聲音輕柔,可若細看她眼眉,卻洋溢著凌厲。
陸月真乃陸家庶女,今年已是有十九了,近年陸夫人與她物色下許多相公,然而沒有一樁是成的,她知曉定是陸月真自己暗地裡做了手腳,可她作為母親,絕不會一忍再忍,女人,生就這樣漂亮的臉,不拿去換富貴,豈不是糟蹋?
便是陸老爺也是准許的,而今便再給她一次機會。
那裴家自從司徒修登基之後,一門兩公侯,那是罕見的富貴,聽聞這回裴老侯爺大壽,便是司徒修都要露面的,如此榮耀,哪家不想著巴結?只要陸月真願意,不管是被皇帝瞧上,還是裴家眾位親戚,好處都是數不清的。
陸夫人簡直都能看到自家老爺的飛黃騰達,她捏了捏帕子,注視著陸月真:“月真,你可聽見了?”
假使她還不放聰明些,也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若是往常,陸月真多半要敷衍,然而這回她微微一笑:“母親,您放心,我定會好好打扮,不會讓你失望的。”
那笑容真誠,沒有一絲虛假,看來她還真願意去,陸夫人心花怒放:“等會兒我再使人拿些首飾來。”
陸月真笑道:“勞母親費心了。”
陸夫人心滿意足,轉身走了。
等到第二日,她從閨房出來,當真是豔光四射,從頭到腳都細細裝扮過,陸夫人攜了她的手,誇讚道:“月真,你是越大越好看,真不枉我疼你。”
疼嗎?陸月真暗地裡諷笑,不過是要將她送與那些達官貴人當玩物罷,要麼繼室,要麼妾室,這回竟然還想讓她去給自己的女婿當妃子<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真正是豈有此理!
沒錯,陸月真那魂兒實則是林月真,裴臻的妻子,裴玉嬌的娘,那年病死之後,投到陸月真身上,這一住就是十年。恍恍惚惚,直到近兩年才恢復前世記憶,只奈何陸老爺一直在柳州做官,離京都甚遠,她一時也不知如何過來。
幸好老天開眼,陸老爺這年升官,也是這時候才知,京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最叫她高興的是,裴臻沒有續絃,想必仍在惦念自己罷?心裡甜滋滋的,她忍不住嘴角都翹起來。
偷偷拉開車簾看,裴家漸漸近了,那熟悉的大門,那熟悉的路,眼淚又湧上來,她忙拿帕子掩住。
實則這幾年,她沒少哭過,想念裴臻,想念兩個女兒,怕她不在了,他們惦念她會傷心,也擔心兩個女兒沒有母親教導,很是可憐,差點沒將眼睛哭瞎。然而這終究解決不了問題,她一直在等待機會,假使這次陸老爺還不成,她只怕要靠自己的本事來京都。
而今終於到了。
她長長撥出一口氣,從車上下來,隨陸夫人到得裴家二門。
這次裴老爺大壽,幾乎全京都的權貴都聚集於此,要不是陸夫人事先使人打點,與竇老夫人親近了下,只怕還進不了大門呢。
離開席大約還有半個時辰,林月真在陸夫人的默許下,離開眾家女眷們,走向她曾經住過的宅院。
紅漆門前,兩株海棠樹竟已有一人合抱般那麼大,此時開滿了粉色的重瓣花,好像雲一般堆積在樹冠,她手指在樹幹上擦過,想起當初種下這花樹時,他說,你就這麼喜歡花,庭中幾百盆不夠,門前也不放過。
他一個大男人並不喜歡鼻尖總是被香味縈繞,然而卻縱容她,將這宅院弄得好似花山花海。
她最後病倒了,他天天親自摘花插在她床邊的花插裡。
見他也日日憔悴下去,她叫他往後別惦念她,甚至在那剎那間,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