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隔閡,不勝浩嘆!
第三天繼續向長沙進行,中午抵達湘江畔一鎮市午餐,據店東雲:“一小時內,有去長沙火輪過境,停靠本鎮上下旅客,二位可乘該輪前往長沙。”
我欣喜非凡,當即辭退轎伕,並給予加倍工資,轎伕一再致謝而去。
我等坐在碼頭上飲茶,等候輪船到來。不久,輪船準時到達,上了船,心情輕鬆愉快。船行三小時餘,遙望長沙在水天相接邊緣之處,內心極為興奮。固然是到了療傷地點,定下心來,亦因第三次長沙會戰,我與長沙曾有一段共存亡之緣。現在回到故戰場,不勝感慨。再則我進黃埔陸軍軍官學校之前,曾在長沙唸書三載,長沙雖大,每一角落皆瞭若指掌。現在船上遙見長沙,有似遊子歸來,對故鄉有極端親切懷念之感。
船抵長沙靠岸,已近黃昏。按理,上岸即進醫院,我與陳團長二人卻不約而同都贊成住一夜旅館,欣賞久別重臨的長沙夜景,借慰思念之情。明天上午進醫院。我不能坐車,陳團長陪我緩緩步行。長沙道路極為熟悉,拐彎抹角毫無阻礙到了鬧區,住進熟識之一家大旅社中,略事梳洗,帶著二衛士至一大餐館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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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離戰場就醫療傷(4)
陳團長聞酒香而動飲興問我:“你敢不敢喝酒?”
“你傷口發炎化膿,尚敢喝酒,我傷口未發炎,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值得我怕的,喝呀!”
二人喝了六兩高粱酒。飯畢離開餐館,他的花樣又來了,去看平劇好嗎?這一意見我沒接受。長沙認識我們的人不少,我們這兩個傷兵,穿著士兵棉大衣,若是遇上老友,多不好意思。負傷固然不算丟人,但馬上會傳揚開去,這個去醫院帶點禮物,那個來醫院也不會空著手,這筆人情債,將來我們如何還法!寧可犧牲平劇不看,不要去招惹朋友的麻煩。我們衣物全丟光了,去逛逛街,看看長沙夜市,順便買點應用物品,明天進醫院,俟傷痊癒後去看平劇。陳團長當無異議。
翌晨,陳團長進了陸軍醫院,我自費住進湘雅醫院。醫生當即檢查傷口照X光片。
下午醫生拿著照片,來我病房,笑向我說:“葛先生你好危險!預祝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將照片指給我看,子彈由心臟左邊而過,若是向右偏一公分,就將心臟擊破了。而且,子彈進口與出口之上下四根肋骨,一點擦傷都沒有。
我也笑笑說:“那倒要謝謝皇軍這一槍手下留情了。”
在醫院中一切都很順利。第七天前面傷口完全收口好了,後面出口較大,還須每天換藥。
子彈穿過人體,一般都是進口小出口大。彈頭進入身體後,遇著阻礙,多少有點偏向,變為略橫而出,故出口大。若是碰上硬骨時,可能會橫著出來,出口就更大了。我有一位軍校同期同學潘質將軍,任本軍一九○師副師長,北伐期間,子彈由前胸而入,停留在肺內未出來。這是遠距離射來子彈,入身體後無力鑽出來,又不能開刀取出,日子久了,子彈周圍長了一層肌肉,將子彈包著,多少年來也如常人毫無感覺,朋友們開玩笑,叫他“多一點”,因他肺內多了一粒子彈。
返鄉省親告慰老父
背後傷口雖未痊癒,但已無妨礙,彼時七十高齡老父及兄妹等皆定居湘南郴縣,我負傷後不敢函報噩耗,其實他們也會知道,我惟恐家人惦記,決計出院回家省親。有了這個念頭,則歸心似箭,離開湘雅醫院,住進旅館,擬翌晨南行。無巧不巧,衛士韓在友遇著胞妹先訓由郴縣趕來,到處找我。兄妹見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勝悲傷相望而泣,當晚訓妹即以電報告慰家人,第二天兄妹二人帶著衛士韓在友,乘輪船至湘潭縣,轉乘火車往郴縣。(李注:當時我年五歲,與父母(母親葛先靜是葛先才的大妹)、外公一起住在郴縣,外祖母早在二十年前就已過世。我的記憶力很好,五歲後經歷過的事物,至今不忘。)
粵漢鐵路長沙湘潭段,因戰爭鐵軌拆除、路基破壞。抵家時,父子兄妹叔嫂之間,難免一番悲喜慰藉真情流露,尤以老父淚水汪汪,激動得全身發抖。據兄妹等告知,他老人家,自得悉我身負重傷之後,眼淚不幹,不食不眠,不言不語,嚇得兄妹等手足失措;至接到訓妹由長沙來的電報後,情緒始平靜下來。人們皆雲母子連心,父子又何嘗不連心呢!
先父是一位了不起的小人物。他童年時代,連“人之初”一書在內,只正式唸了一年半私塾,因家境貧寒輟讀,在家中自修。稍長當學徒,白天整日忙碌,夜晚俟店中人熟睡後,偷偷起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