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看她畫什麼,又喜歡待在哪間屋子裡看書,喜歡聽她吹什麼樣的曲子,聊什麼話,更細微到他喜歡用什麼點心喝什麼茶,掛什麼樣的玉佩。她那樣纖敏的一個人都不知道這些話題她早就絮絮叨叨地告訴過宛琬幾回了。見她這般痴模樣,宛琬回回想說就又忍了回去。
宛琬吸吸鼻子,忍住酸楚,用力抓住畫薇的手,“他若不是真心也就算了,男人本來就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可你又跑回來做什麼?難道離了男人,我們女人就不能好好活了?只不過是看錯了一個男人又有什麼關係?你好不容易得了這個機會逃了出來,就該為自個好好活著,你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你為什麼要跑回這裡來讓別人糟蹋,你還待在這裡,那凌普得了訊息若還不肯放過你怎麼辦?再說,事既已挑明瞭,難不成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想著他到這裡來瞧你?”宛琬是說不出的恨。
“凌普?他若不放過我,那不是我的福氣嗎?我離了八阿哥,倒又攀上了太子那邊,那不是人人都要說我畫薇手段高明?我這副樣子他們又怎能看的上,所以才要好好打扮打扮,這些個白衣素裙我是穿夠了!宛琬你不知道,我若真想討好哪個男人,他自是會迷上我的,還是秋姨說的對,做倌人的最忌就是動了心,我又管他們是真情還是假意?”
畫薇對著宛琬扮了個嫵媚的笑容,詭秘得宛琬步步後退,難道女人發現被深愛的人欺騙後竟會變得如此可怕嗎?女人再聰明絕頂又如何呢?她再聰明也抵不過深愛男子的溫柔一笑。
備註:‘誤盡卿卿為一念,贏得青樓薄倖名’原句引自唐。杜牧《遣懷》中‘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玫瑰明月,茶如人生
凌波廳依湖而建,宛琬和十三阿哥遠遠隔著亭臺廊榭,便聽得眾歌女曼聲清唱隨風而至。
那凌波廳異常寬闊,呈倒凸字型,西側蒲團軟墊鋪了一地,坐著十來個鼓樂之人,鼓板笛簫齊奏,咿咿呀呀的拉弦擊板響徹九霄。十多個風華豆蔻的少女,水袖輕展,碎移蓮步,紛捏著身姿媚態,齊聲唱道:“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清雅悠揚,一聲聲,一絲絲直透肺腑。
東面地上鋪著一張寸把厚黑底灑醉紅海棠葉樣的大地毯,上置著一堂紫檀硬木桌椅,團團圍著一張嵌雪石桌面的八仙桌,桌上佈滿了各式點心茶具,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俱都在座。
打頭站著的一身著灰色襟袍的太監見了八阿哥手勢,忙擊掌讓那群鼓樂、歌女們魚貫退下。
湖風拂過八阿哥衣袂漾起一層漣漪,他端著的弟窯瓷碗粉青如玉通體透明,純乎見釉,透著光亮,越發襯得他那雙手是如此淨白優雅,宛若誤墜塵世的謫仙,那是一雙曾對畫薇許下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的手。
仿如時光倒流,宛琬又看見什剎海畔他倆人並肩賞花觀月,吟詩做賦,湖上泛舟,聯手撫琴,他倆人都有一雙纖細修長的手指,都偏愛白衣素衫。
“八阿哥,你知道嗎?我曾問過畫薇,這麼多年了,他如果是真心待你,又怎麼忍心讓你總待在這尋歡作樂之地?她說有為的人不能受到牽制,不能因為她而授人以柄,她說我未遇著心愛的人,不會明白,若是真愛一個人,就會讓他自由,讓他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更何況思念等待一個人是那樣美好的事,她說這些話時的神情我至今忘不了。”宛琬深深的吸了口氣,她討厭眼眶中溼溼的感覺。
“你阿哥上妓院花錢玩婊子自是天經地義的事,可你明明知道她是個死心眼的人,就不該給她希望,就不該對她說什麼小仙子,更不應和她許下偕老之諾,她那個傻子統統都當真了!你這樣比在她心上紮了一刀還讓她難受,你懂嗎?你知道畫薇現在成什麼樣子了嗎?難道多讀了些聖賢書就連玩人的手段也高人一等,你真讓人作嘔!你是阿哥就了不得嗎?她是青樓女子就沒有真感情,就不配有真感情嗎?在你心裡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可人的感情也能分出個三、六、九等嗎?如果你是這樣的人,那你和太子那夥人又有什麼兩樣,他明著搶人倒不愧是個真小人,你暗地騙心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宛琬惱怒的大聲斥責。
十三阿哥早知她出言定會不善,卻不料她竟扯出了太子,心下一急,不等他相攔,那十四阿哥已一躥上前捂住宛琬的嘴,低聲道:“你在胡說些什麼,你這麼說太子是不要命了嗎?”
他見宛琬雙眼紅紅,小臉氣得透著青的雪白,哭笑不得,只好耐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