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
山雨欲來風滿樓
風壓著雲從四面八方呼入乾清門,穿過白玉石圍欄高臺甬道,直達乾清宮1,嗚嗚的盤旋在那金黃色琉璃瓦重簷廡殿頂,旋著殿前的金絲楠木繞下,吹向那四處的銅龜,銅鶴,日晷,嘉量散去,終依著鎏金香爐中的香氣化在了殿內鋪墁的金磚上。
偏偏還漏了絲向著那四團五爪金龍飄去,穿進那石青色龍褂裡,引得它的主人不覺抖了下身子,春日裡的風還這樣涼麼,還是太陽已落山入夜了?那為何皇阿瑪他還沒有訓完?皇阿瑪說話的聲音總是不大,語氣卻透著威嚴,聽起來象是在和人商量,但又絕對沒有容人拒絕的餘地。太子低頭緊瞧著那腳下金磚,彷彿那裡刻著看不盡的盛世繁華圖。
“你們都沒什麼說的了,”康熙環視四下,四下鴉雀無聲,“朕知道,你們總是想方設法揣摩朕的心思好圍繞著說,其實一個人要太聰明瞭,總想著說機靈話,往往會適得其反,做老實人要比做聰明人容易得多。在你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的時候,說老實話才是真正聰明的選擇。”他頓了頓:“好了,你們都退下吧。”
“奴才告退”
“兒臣告退”一應人等起身施禮告退。
康熙轉身又叫住了太子,一陣沉默,許久方才說道:“你呀你,糊塗!當著外人朕都不想說你,你整日與那些江湖術士,攀龍附鳳之人斯混在一起到底要做什麼?”
太子的臉瞬時蒼白,眼中閃爍著迷亂而偏執的光澤,“皇阿瑪,那都是誣衊,兒臣絕無此等行徑。”
“誣衊?胤礽那胤礽,你怕是當朕真的老糊塗了吧。陳鵬年那事2朕都讓人不再往下追究了,他要將那汙物扔在御床上做什麼?他無非是礙著你讓阿山斂財了。還有那吏部郎中陳汝弼3不肯全都依你,如你所願讓你門下人全都稱了心,你就串通了三法司堂,硬要他死了才好。還有,不過就是捨不得江南那些男歡女愛罷了,你竟不惜偽造河工計劃誆朕南巡4!這些都不提了,朕都讓那凌普5當了內務府總管,你的一切用度均與朕無二般,甚還過之,可你還在京城,在朕的眼皮底下讓那些下人們拼命的斂財,真不知道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也不怕壞了自個的名聲!”康熙怒不可遏地指向太子,手指瑟瑟顫抖。
太子僵立的身子猛一哆嗦跪了下來,低泣不語,是啊,他也不明白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他真的什麼都有了嗎?那他又為何總覺無力彷彿什麼都抓不真切?都會成空?他只能麻醉自己去尋找點快樂罷了,可為什麼快樂也飄渺的如同鏡花水月一般,他那樣努力的尋找,卻使自己越加迷茫,墮入了更悲傷的境地,他只能更拼了命的去要,如臨深淵永遠夠不到底。
“這兩日朕總是夢見你的額娘,你自幼起便是朕親授四書五經,六歲拜師入學,稍長便授你治國之道,猶記得那時你騎射、言談、文學無不及人之處,二十剛過即能代朕處理朝政,舉朝皆贊,你怎麼就變成這樣?為何到了今日反倒不如從前了呢?”康熙自認他已是語重心長,奈何卻是對牛彈琴,聽者毫無感觸,徒留他一人在那絮絮叨叨,他終於乏了,“你也退下吧。”
他望著太子的身影漸漸融入茫茫夜色中,仰首唯有那漫天的繁星冷冷地注視著他的孤獨,轉身走回了空闊的大殿中,夜夜宮燈長明,為何那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黑暗依舊能從四面八方無聲的逼破過來。
“去拿面鏡子來。”許久不語的康熙喃喃道。
不知從哪個角落有人回應後,近乎無聲的腳步聲速速離去轉逝又近跟前。
康熙望著鏡中的自己越顯老態,曾經明亮如夜空星辰的雙眸悄悄收起了晶光,那眼角旁佔滿的是細細的皺紋吧,若不是用力挺著,只怕那身軀也已開始佝僂,不知不覺中從前的一切已經一去不復返,原來歲月是如此可怕的東西。
他是真的累了,雖然他知道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這個身居權力之巔的男人仍有著最清醒、最睿智的頭腦。可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他有多麼的疲倦,他甚至是在利用自己日益衰老的身軀縱容那業已怠倦的智慧。
他想他已經老了,而老人的心腸總是特別軟的,是不是因為這樣他才特別的縱容了胤礽,卻又是將他越推越遠了呢?
將近午時,東宮依然燈火通明。
“你難道就沒聽出來他句句都是弦外之音,他那是在逼我呢!”太子焦慮不安來回走動,他似在徵求身邊那稜稜高瘦,肩膀低垂的灰袍長者意見又似在自言自語。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