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古誰無死。”
“啪啪啪”守序撫掌讚歎,“林先生,不止死亡,你會被韃靼人裝在籠子裡,標上叛奴之名,展示在北京百姓和貴國使節團面前。“
不待林慶業回答,守序繼續道:“林將軍,因為抵抗韃靼人,你被視朝鮮人民視為嶽武穆,那是武人的極致。但武穆壯志未酬,林將軍,你卻還有機會。韃靼人正在同化你的祖國,等他們成功了,你的故事就會像垃圾一樣被漢城的貴族和官僚掃進糞堆裡。”
守序端起咖啡輕啜一口,“事實上,林將軍,你現在已經被李(李氏朝鮮第16代君主)遺忘。再多一些年,你就會被人罵成蠢貨,既不懂天下大勢,也不懂效忠君王。”
林慶業默然不語。
守序笑了笑,“林將軍,看看港口那隻強大的艦隊。你的國家沒有任何力量阻擋他們,無論有沒有你的配合,數萬李朝人都會被押運上船,成為奴隸。如果你與我們合作拿下全羅道,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給你1000戶人口,這些人將會成為你在臺北的屬民。你甚至可以用他們重建一隻光復軍。”
“依靠他們,打回國去,為自己正名。將祖國從韃虜的鐵蹄下拯救出來,”守序深深地看了伏跪在地的林慶業一眼,“也許,你可以成為朝鮮的徵夷大將軍。”
林慶業踉蹌著走出竹園,失魂落魄。
惠湘挽著守序的胳膊,柔聲道:“林將軍也是英雄,你是不是對他太殘酷了?”
守序輕輕拍著女人的手指,“漂洋過海,他已告別自由。我可以給他一座莊園,讓他終老此生,但那真是他想要的嗎?”
守序不知道答案。
大時代的變遷下,人的每個選擇都可能會改變一生的軌跡。航海途中,林慶業有充足的思考時間。
北征船隊揚帆啟航,守序給沈廷揚去了一封信,向他表示歉意。因為移民船團的事情,這個南風期,守序沒有時間北上舟山了。在封緘的紅臘蓋下逆戟鯨指環印,至少沈廷揚現在還活著。歷史的車輪被撬動,克服沉重的慣性,正一點點偏離了原本的軌跡。
東南魯監國政權與西南永曆朝廷的地面交通是不存在的,只能依靠海上聯絡。韃靼人的壓力太大,廣西的南明中央政權曾多次試圖派出使者去福建,承認魯監國冊封的官員,授予他便宜行事的權力。永曆此時其實已沒有門戶之間,這個政權從建立的第一天起,就只有唯一的使命,向韃靼人反擊。
永曆政權不熟悉海路,他們的使者多次遇到惡劣天氣,向東南航行的成功率很低。兩個南明政權之間的通訊聯絡實際由瓊州臺北來負責。
舟山群島有極多明朝的遺老子弟,韃靼人借謝堯文通海案掀起的大獄無法阻擋這些義士的腳步,他們前赴後繼潛入大陸。守序第二封信寫給梁蕭白。桂林留守瞿式耜向曾櫻表達了對兒孫深深的思念之情。瞿式耜的老家在常熟,守序想解決他的後顧之憂,在密碼信中詢問梁蕭白,接出瞿式耜家人的可能性。
……
秋收後,北風起,梅登在臺北府動員。
6000男丁登上廣船組成的船團。
農具,水牛,番薯和水稻種子,以及最重要的金雞納樹種裝上運輸船。每艘船的底艙都運載了成噸的鐵錠。
啟航的那天,守序與船團總指揮官,艦隊參謀長哈里斯。阿克頓並肩站在船隊旗艦,robotech一號艦的艉樓上。阿克頓中校指揮能力出眾,唇上的小鬍子修剪地整整齊齊,深色頭髮光滑地向後梳攏。他羽翼漸豐,聲名遠揚。
旌旗獵獵,發出呼啦啦的響聲。各種帆艇航行在船團周圍,運來最後的人員和物資。
一片繁忙的景象。
守序幽幽地道:“我真不知道我們是否準備好了,如果出錯怎麼辦?”
哈里斯贊同地笑了笑,“閣下,我們抽調了最好的船長,最好的船員,會出什麼錯?”
守序看著參謀長,苦笑道,“也許是我還沒準備好,哈里斯。”
守序的聲音沙啞,哈里斯不由笑出聲來,“執政官,都已經6年了,您還要準備多久?”
“哈里斯,也許,我不再那麼勇於面對未知了。”
麥克羅斯一號船隊很可能改變一塊大陸的歷史歸屬,影響遠遠超過在中國大陸和朝鮮的幾次劫掠行動。
哈里斯拿出酒瓶,給守序倒了一杯龍舌蘭。酒液呈淡淡的琥珀色,守序的最愛。
新西班牙的靈魂之酒讓他想起了很多過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