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辦公地點搬到城樓上,如是已有一週的時間。趁著戰勝,是該回去休息下了。
“別山,那你小心些。有事隨時叫我。”
“老師放心。”
張同敞是名臣張居正的曾孫,拜入瞿式耜門下不久,暫未入教。
瞿式耜回到衙門,接過妾顧氏煲的湯,喝完卻不急著睡。瞿式耜納妾是在入教之後,他只是個淺信徒。
回到書房,就著昏暗的燈光,先開啟一封家信。
家信是個意外之喜。
瞿式耜南直隸蘇州常熟人,青年時拜在老鄉錢謙益門下。
自弘光元年宦遊廣西,離家已近2年,老母,兒子女兒孫子孫女都在常熟。江南大亂,瞿式耜恨不得插翅飛回家鄉。家信寫滿了一抽屜,卻一封也送不過去。江西被兵,交通斷絕,瞿式耜數次遣人未果。未曾想,伴隨海南曾櫻回信的還有一封來自常熟長長的家信。
瞿式耜不是第一次讀長子瞿玄錫的來信了,每次開啟都會潸然淚下。
“……乙酉七月十四日,虜兵破城,搶掠罄盡。嗣後,虜清查家產,奸胥猾吏,追索誅求,借貸既苦無門,典賣亦以告竭,不惟田房籍沒,並先世所遺一二圖書。畫卷,售易一空……”
每次讀到這段,瞿式耜恍如親履家園,心如刀割。
瞿式耜提起筆,給兒子寫回信,他在信中先寫的是時局。
“……三月十一日,虜陷平樂府,十一日直趨省下,且以數百騎入城,幸我所催焦璉先到一日,抵死卻之,城幸得完。上已入武岡州,為劉承胤挾之而行,我尚以督師留守桂林。上質地甚好,真是可以為堯、舜,而所苦自幼失學,全未讀書。
……我忙著身,忙著心,遂不暇轉念及他,一似有類麻木者,然合著眼時,又何夕不在家鄉?何夕不與兒女骨肉相聚、相見也!然我發願,若世界不翻轉,我誓不還鄉。我既身以許國,自應不復顧家。”
……
寫完家信,瞿式耜抹了抹眼角的淚花。開啟一同寄來的密信,來自老師錢謙益。
錢謙益信中數百言,絕不道及寒溫家常。錢謙益自北京南返後,全身心投入了復國大業。他利用顯赫的身份,串聯東南義士。在舟山沈廷揚,學生鄭成功和瞿式耜之間密信聯絡。建虜很多高官都在給錢謙益做掩護。
信中,錢謙益給瞿式耜分析了復國的“全著、要著、急著。”錢謙益遠隔萬里,這封信實際上是寫給永曆皇帝的,信中錢謙益還興奮地透露,他成功策反了建虜蘇州提督吳勝兆。現在江南空虛,吳勝兆所部是建虜在江南最大的一隻野戰部隊。金山等地的殘餘明軍勢力也一同參與進來,沈廷揚答應率舟山明軍在海上接應。一旦起事成功,東南半壁將為止震動,光復南京也不是奢望。
瞿式耜將內容牢牢記在心裡,用燭火點著了信紙。這封信實在太重要了,絕不能有任何閃失,只有燒掉才保險。
攤開空白的奏摺,瞿式耜將錢謙益的報效之情上報給皇帝。
……
廣西,梧州府。
廣西巡撫曹燁伏跪道旁,五體投地,抽泣著說道:“燁不知天命,未能早早投效將軍,惹來將軍對梧州發怒,都是我的罪過。如果將軍覺得被俘諸軍罪在不赦,那也只能任由將軍處置。如果天幸能得蒙將軍開恩,保住項上人頭,燁當改過自新。一切都依賴將軍的恩典。”
李成棟心情挺好,到目前為止他在這次廣東戰役中既未屠城,也未殺降。
“起來吧,你不會死。”
曹燁急忙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只敢看李成棟的馬腿。
遠處街道傳來一陣騷亂,成棟皺眉,對養子李建捷道:“去看看,怎麼回事。”
李建捷答應一聲,催動戰馬趕向事發地點。
很快,李建捷抓住一人回返,奇特的是一隻拖在地上的碩大木龜。
“父親,就是這廝在搗亂。要殺了嗎?”
成棟低頭看過去,只見龜殼上寫著兩個大字,“曹燁。”
李成棟覺得頗為有趣,“你是誰?”
“蒼梧縣令,萬思夔。”
“本地父母官啊,你為什麼要做這隻烏龜?”
萬思夔氣鼓鼓地道:“半個月前,我就做了這隻木龜。讓人在梧州大街上拖行,上書‘投降者似此。’既然有人要做這烏龜,我可能要滿足他啊。”
曹燁在一旁聽了,尷尬萬分。
李建捷大怒,抽出佩刀就要動手。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