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張煌言,這些東南抵抗運動最堅定的文臣中有許多人與張名振同床異夢,他們都看不慣張名振的軍紀。
朱舜水學位僅生員,卻是當世大儒,東南明軍中的儒林領袖,在大陸士子中有很強的號召力。
黃斌卿承製拜朱舜水為昌國知縣、題請監察御史管理屯田事務、聘請軍前贊畫。雖僅為一個知縣,卻是掌握舟山全島民政的實權崗位。朱舜水堅辭不受,他與黃斌卿沒有利益往來,卻將黃斌卿視為僅次於四明山王翊的知己。
朱舜水曾經離開過舟山一次,那次是坐聯邦的商船去廣南求救兵。廣南阮主逼朱舜水下跪,朱舜水堅決不跪。
阮主當然未出兵,出於對忠臣的敬佩,最後免去朱舜水跪禮,另贈送了一筆儀程。朱舜水拿著這筆路費又回了舟山。
不需要師爺幕僚翻譯,總兵們互相傳閱著看完信。
朱舜水這封是留給張煌言的告別信,黃斌卿看完後只有說不出的惆悵,“蒼水公,舜水先生終是不願留在舟山?”
“舜水公執意要走,”張煌言只有無盡的嘆息,“我們在此,年翁一人留不住,我們在此作何事?日本人知道了,也要取笑我等。”
黃斌卿:“舜水先生說原因了嗎?”
張煌言:“舜水公說舟山再無地可耕,張名振、阮進不能自食其力,捕魚舵梢,與劫盜無二。日糜其餉,張名振所取皆百姓血肉,打家劫舍,掠人質子勒索贖金。舜水先生決意東渡扶桑,除非舟山停止打糧,否則他不會回來。”
“沈制臺,”黃斌卿道,“你就不勸勸張名振?”
沈廷揚:“勸過了,沒用。”
黃斌卿也曾打糧養軍,沈廷揚勸說後,黃斌卿中止了這種慢性自殺的行為。
王之仁:“能否請監國殿下做主?”
徐孚遠突然冷笑一聲,“寧國公,帝子在舟山毫無自由,舟山全是他張名振說了算。”
魯監國帶著個朝廷,內閣六部六科看上去一應俱全,實際都是橡皮圖章。監國朝廷內外是張名振說了算,指望魯監國勸阻張名振還不如去拜天妃。
賀君堯扭頭問張煌言,“蒼水公,我聽說你在給張名振做監軍。張名振獨斷專行,這個軍你怎麼監啊?”
張煌言苦笑道:“賀總鎮,我在名振軍中一切不問。”
“不說張名振了。張名振打糧已成積習,兵馬太多沒辦法,舟山根本養不起那麼多軍隊。”
沈廷揚擺手中止話題,“舜水公去日本也好,日本副將軍水戶藩世子德川光有心修日本史,正在延請中國名士。舜水公去了與德川幕府搞好關係,將來也許有益於我們的光復大業。”
會議暫時休息,幾個總兵走到院中抽菸。
沈廷揚在岱山寺四周築起一座石城,是他在舟山群島的根基所在。軍火、糧食全貯藏在城中。岱山堡不比舟山城大,周長僅280丈。
花崗岩砌的城牆,突出城牆的馬面墩臺上列有10門紅夷炮和30多具大小佛朗機。沈廷揚如今下屬800戰兵,岱山島有領民6000餘人。
岱山堡城小而堅,總兵們是老行伍,在沈軍守衛下,岱山堡防禦能力不比舟山城差。
參加會議的人圍成了兩圈。
王之仁問徐孚遠:“王翊現在怎麼樣?”
“寧國公。我們從四明山撤出了近2000人,已安置在六橫島。”
王之仁愣了一下。
六橫島雙嶼港是個有故事的地方,曾在中國歷史上留下重重一筆。中國海商與葡萄牙人將雙嶼建成東亞最大的自由貿易中心,最盛時有居民數千家。
明軍進剿,一艘葡萄牙蓋倫懸掛血旗與明軍血戰到底,掩護汪直撤退。朱紈一把火燒燬雙嶼港,點燃嘉靖倭寇大侵襲的導火索,也把中國開放進步的時間推到隆慶年。如今城寨已毀,地基殘存,王翊將從雙嶼島重新開始。
浙江曾有上百山寨,除大嵐洞主王翊、王江、馮京第,其他人全靠劫掠打糧生存。韃靼招撫令一下,這些山寨大部解散了。
張煌言、徐孚遠都曾在浙江山區立寨,兩人不願打糧,無法成軍甚至無法生存,最後只得率殘部退到舟山依附黃斌卿。
王翊在四明山依靠上萬百姓,養活400多軍隊,堪稱奇蹟。徐孚遠親身體會過那有多難。
王翊號稱有五營兵,但現實很殘酷,四明山缺糧缺軍火缺武器,不可能養出一支有戰鬥力的軍隊。
浙江地主團練武裝基本都倒向了韃靼人。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