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明朝官員交往,擄掠李朝,都不會是什麼大問題。
矛盾的焦點集中在大東溝之戰上,與建州的交戰代價高昂,收穫卻很小。
在大航海時代,歐洲出發的冒險家在與各地的交往中,第一次接觸往往都是戰爭。葡萄牙人荷蘭人英國人,與明朝的交往均以戰爭開始。戰爭會讓雙方對彼此的力量和底限有清晰的認識,為以後的往來打下基礎。
戰爭體現出來的是力量投送,與兵力物資成正比,與距離成反比。這點無論陸戰海戰道理一樣。新興政權,往往都會有一種向外擴張的**和慣性。擴張的邊界就是能夠投送的軍事力量與敵軍實力的平衡點。這條邊界很難在戰前準確判斷出來,只有一次錯誤導致的代價,才會讓擴張的一方明白極限在哪裡。
守序在報告中這麼寫,也沒有為自己開脫的意思,他在報告中承認了自己判斷有誤。大東溝之戰證明金城現在沒有力量在北中國顯示軍事存在。
但這條邊界的極限在哪裡,守序依然沒有找到。或許在長江,或許在更南的地方。
第47章 瀋陽十王亭
明崇禎十五年,建州崇德七年。
九月,陳新甲以邊疆多失罪坐誅。
陳被殺前,內閣首輔周延儒想最後救他一把,“皇上,按國法,只要賊兵不臨京城,大司馬就罪不致死。”
皇帝冷笑,“邊疆之事暫且不論,流寇殺我七親藩,陳新甲之罪豈非比奴騎薄臨京師更大?陳新甲一定要死。”
周延儒嘆了口氣,有些絕望。皇帝這幾年殺人殺上了癮,周延儒是唯一一個能影響到皇帝,把他從殺人的狂暴中解脫出來的人。如果周延儒也救不下,那人就死定了。
可皇帝真的是在自己騙自己,全天下都知道陳新甲是按照皇帝指示與建州議和,被士林攻擊後,皇帝丟擲來殺人滅口的替罪羊。
十月十四日,瀋陽。天色陰沉,寒風瀟瀟。
瀋陽城外的鐵匠鋪綿延數里,上百名容貌醜陋的八旗旗丁在各個鐵匠鋪之間巡查,如有懈怠的尼堪阿哈,上去就是一頓鞭子。漢人奴隸們拼命拉動鼓風箱,火焰在寒風中跳動,地位比一般奴隸更高的鐵匠抽出燒得通紅的鐵胚,放到鐵砧上捶打,火星四濺。無數這樣的錘擊聲匯聚在一起,久久不絕。
十王亭。
各色建州軍旗在中央廣場周圍迎風扯動,發出呼啦啦的聲響。
清寧宮,皇太極和大玉兒的居所。
肌體肥碩的皇太極御中而立,年輕的時候他也是個猛將,因為嗜吃肥肉,如今吃成了個超級胖子。
建酋的下手是八旗左翼正白旗旗主睿郡王多爾袞、鑲白旗旗主豫郡王多鐸、正藍旗旗主和碩肅親王豪格;右翼兩紅旗旗主和碩禮親王老代善、鑲藍旗旗主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
其餘滿洲諸王和漢軍三王,位次於各大旗主。
皇太極:“饒餘貝勒。”
阿巴泰出班跪倒,“奴才在。”
“任你為奉命大將軍,率左右兩翼軍二十四固山征討明國。”
額頭碰地,阿巴泰朗聲回應,“奴才遵旨。”
皇太極繼續點名,“圖爾格。”
鑲白旗固山額真出班跪地,“奴才在。”
“任你為本次出征副將軍,輔佐饒餘貝勒。”
“奴才遵旨,謝皇上隆恩。”
皇太極親自攙扶起阿巴泰,“七哥,你私下裡總是說每次出征都是副將。這次朕把國中一半的甲兵交給你,好生去做。”
阿巴泰低頭垂目,不敢看向他的八弟,“奴才一定不負皇上恩典,定要將明國攪得天翻地覆。”
皇太極牽起阿巴泰的手,“七哥,咱們這次進關和以前不一樣了。朕這次讓你們進關,不是窮兵黷武。”
聽到皇太極這話,多鐸臉上露出不屑的冷笑,虛偽的老八又要裝比了。
皇太極一副悲天憫人狀,“朕也不忍生靈罹害,多次欲與明國修好,奈何彼國君臣執迷不從,所以朕命你們前去征討,早日喚醒明國君臣。”
人叢中忽然傳來一陣哭聲,前明軍寧遠衛副將,現建州督察院承政,漢軍鑲藍旗一等梅勒章京張存仁跪倒在地,膝行而前,“吾皇天恩浩蕩,德被蒼生,實乃天下百姓之福。奴才情難自已,感激涕零。”
張存任在明朝是粗鄙的武將,到了建州居然能進文臣清流代表的都察院,實在是很諷刺。
多鐸用微不可察的聲音輕輕罵了一句,“狗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