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正常的人際關係,他也沒有機會培養正常的耐挫能力。這種環境對這個孩子的性格不可能不發生致命的影響。
事實上,畸形的成長環境中,他的人格始終沒有完全發育起來,許多心理特徵仍然停留在兒童階段。在成年之後,皇帝仍然表現出幼兒一樣的缺乏耐心、固執己見,每有所需就立即要求滿足,缺乏等待延後滿足的能力。在太后面前,他大氣都不敢出。而在自己的宮中,小皇帝卻異常任性、驕縱。在他處受到的壓抑,可以在自己的小天地裡加倍發洩,使得小皇帝的脾氣中摻入了一絲乖戾。小皇帝的急脾氣是出了名的。他要做什麼事,任何人也不敢攔。他要什麼東西,太監們立時三刻就要弄到,否則屁股不保。《宮女談往錄》中老宮女描述道:“他性情急躁,喜怒無常,他手下的太監都不敢親近他。他常常夜間不睡,半夜三更起來批閱奏摺,遇到不順心的事,就自己拍桌子,罵混賬。”
這一點甚至在朝廷上也不是什麼秘密。在皇帝親政之後,大臣們曾經向太后反映過,“皇上天性,無人敢攔”。雖然看上去文弱,但稍有忤逆,則激動暴怒。在太后面前,他百依百順,然而離開了太后,任何人都必須對他百依百順。甚至在被剝奪了權力之後,皇帝的脾氣仍時有發作。光緒後期曾經服務於宮中的陶湘在寫給大臣盛宣懷的信中提到這樣一件事:1904年,光緒要太監給自己的臥室安上電話。太監說這種新鮮事物剛剛傳到中國,北京城內尚沒有貨物供應,得聯絡進口才行。皇帝登時大怒,限太監一日內找到,否則掌嘴。後來因為怕太后知道,才作罷。陶湘在信中說:“藉此(事)可知老太太之嚴待非無因也,藉此可知當今之難以有為。實可憂也。且聞當今性情急躁,雷霆雨露均無一定,總之,太君無論如何高壽,亦有年所,一旦不測,後事不堪設想。”(《辛亥革命前後:盛宣懷檔案資料選編之一》)
光緒:被“帝王教育”敗壞的人(12)
後來做過溥儀教師的莊士敦談到對溥儀受到的教育時說:“我認為,如果必要的話,任何東西都可以犧牲,而不應讓他的身心健康受到傷害。假如繼續把他作為一個在本質上與一般人根本不同的人來對待,那麼,他作為一個人,幾乎肯定將會是失敗的,而且也很難相信,他會成為一個成功的君主。”
很不幸,他針對後來的皇帝溥儀說的話,在光緒身上都一一成為現實。這場戰爭與後來那場著名的改革之所以失敗,與皇帝性格中的這種缺陷很難說毫無關係。
十一
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太后還不以為意。她每天遊湖照相,養西洋狗,讀《紅樓夢》,甚至自制化妝品,把退休生活安排得十分充實。然而她做夢也沒有料到,當她把眼光又一次投到政治上來的時候,戰火已經燎掉了遼東半島,接下來就要點燃整個大清地圖:到1895年初,遼東全部失守,北洋水師全軍覆沒。日軍海陸兩路,隨時有能力直指北京。
太后再也坐不住了。她悄悄伸出手,暗地裡調整了戰船的航向。在光緒帝手忙腳亂地指揮戰爭之際,慈禧卻開始秘密召見大臣,謀劃講和。她已經看出,和前兩次鴉片戰爭一樣,這場戰爭清朝毫無取勝希望。
是戰還是和,朝廷上下相持不下。那些經歷過兩次鴉片戰爭的老臣們認為,這次戰爭不過是前幾次戰爭的重演,既然最後的結果都是屈服,那麼當然越早議和越有利。然而那些年輕的主戰派官員卻堅決不同意。他們認為,以中國之大,如果血戰到底,定能取得最後的勝利。他們提出,遷都西安,以舉國之力和日本週旋。
在兩難選擇中,皇帝陷入了痛苦的深淵,經受著地獄般的折磨。有生以來,皇帝從來沒有承受過這樣大的壓力。他的意志品質難以適應這樣一場意想不到規模的戰爭。繼續這樣一場戰爭需要的是超人的意志力。而結束這場戰爭更是需要超乎尋常的現實感和判斷力,這些皇帝都沒有。
皇帝選擇了逃避。他把所有的兵書戰策都扔到一邊,前線的戰報也任由它堆積如山。他不再廢寢忘食了,不再聚精會神了,不再連續不斷地召見、會議、指示了。皇帝躲在後宮,長時間地翻閱詩詞、戲本,或者躺在床上昏睡。他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願想,他恨不得一覺不再醒來。
當皇帝再一次被戰報催迫著出現在大臣們面前的時候,人們發現,皇帝已經由一個堅定的主戰派變成了急切的主和派,甚至比太后還要急切。對日議和中,最關鍵的問題是同不同意割地。老謀深算的李鴻章聲稱,他堅決反對割地,“割地不可行,議不成則歸耳”。如果日本人必要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