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有不足,便是三十年來固守成規,少於變化。須知天地萬物,日月迴圈,生死相替,皆因有變。水有形而流水無形,劍有道而劍道無道。天下習劍者多如螻蟻,若以劍技而論,苦習十年,者其竅門者亦眾。然常愚之人因得竅門,未免沾沾自喜,從此自固於招式變化,追奇求異。以我之見,招愈繁複,破綻愈多;招愈精妙,威勢愈減。一招劍,無論如何精妙無雙,終不脫或攻、或守、或以攻兼守、或守中帶攻四者。我所授你的一十三式小直劍,便是以簡打繁,以實克虛的無上法門。劍至化境,當為手中有劍而心無劍,劍未出有招而劍出則無招。話雖簡單如斯,行之則艱難至極。我苦研劍術近一個甲子,虛領劍仙之稱,也只能做到心中無劍,卻無法劍出無招。”
此一番坐而論劍道,聽得眾人連連稱妙。活神仙道:“我前番出谷,與南宮流泉試劍,便是敗在人劍未能合一,心中還有劍在。若早聞你這一席話,勝負倒還難說了。趁今日大家興致極高,我也來論論內功心法。常言道:外練一身筋,內練一口氣。我這玄明神功,總訣不過二百來言,教的亦不過是氣血行經絡之法,修的乃上丹田之氣。習之非難,而若要修成無上內力,卻非是人人皆可。這便是我為何只授木連城之故,實是你六人無緣,難得正果。須知內功修為非是拳腳招式,苦練便可,要因人而異,與所習外家功夫、個人天性稟賦相合方使得。因此這內功心法,倒要講究些機緣巧合。此處所指自然乃是上乘內功,江湖各門各派均有自家內功心法,只是大都均為外功之輔,而以內御外,純以氣制勝者,天下恐只少林《易筋經》能與我這玄明神功相媲美。”
孫復同不禁問道:“若以玄明神功御劍仙之劍,又該當如何?”
“便是天下無敵!”活神仙頗自負道:“非我狂妄。玄明神功雖是內力修為,然若到一定火候,則是神明心清,無論於刀於劍於拳於掌使將起來便能舉重若輕。便是我這一二十年聊以解悶自創的八十四路逍遙劍,也能橫行當今江湖了。”
刀仙柳風道:“我倒有個倡議,不如將我等眾仙所學記載下來,形成文字,將舊有刀法劍法掌法內功心法等等名目盡換作逍遙谷,編成一典,收入其中。從此自成逍遙谷一派,大家可覺得好?”
眾仙轟然稱妙,醫仙道:“我這歷年心得都有記載,如今便喚作《逍遙醫經》,歸入逍遙谷典便是了。”
五毒仙亦道:“逍遙谷典不通,不如叫作逍遙神典。我亦有《五毒秘譜》三冊,如今也改喚《逍遙五毒經》,拿去充公罷!”
“噯喲,”快活仙怪道,“我的快活掌名改個逍遙掌倒是不難,只是快活掌招式極繁複,若寫將下來,怕是要花個好大功夫。我卻沒那個耐性。”
刀劍柳風笑道:“哪裡勞你動筆,這便有個現成的秀才。”
“麻煩,麻煩。”快活仙苦道。
活神仙卻道:“如此正好。孫秀才,這逍遙神典便交由你編撰。”
孫復同尋思正無緣討教眾仙絕技,既有撰典一說,便可擺脫那沉悶無比的醫仙,正經學習本事。當下欣然允諾道:“活神仙師父儘管放心,此係我逍遙谷開派首件大事,孫復同定當傾盡心力,將此典撰成我逍遙派鎮派寶典。”
活神仙沉吟一會兒,又道:“此典卻不可實錄。人世無常,若教外人得去,練了我逍遙谷的武功,為不為禍江湖倒還在其次。若是撞上個愚昧之夫,練得不像模樣,三拳兩腳被人打翻在地,豈不是叫人笑話我逍遙谷派。”
眾仙不禁問道:“那可該當如何?”
………【第十三回(下)除夕夜群仙論武功 解秘譜秀才習玄陰】………
活神仙道:“這也不難,稍稍使點手段便可。此法也非我首創,不過抄襲一箇舊人。秀才,你錄出原稿,再隔十取字,編成秘譜。如此外人看來便如翻看天書,若能悟得此秘,其人也必聰慧過人,習我逍遙神典也未為不可。”
次日起,孫復同果備了紙筆,將眾仙之技一一筆錄下來,晚間則分歸種類、編成條目,不過月餘間,餘仙皆得了,只剩快活仙的逍遙掌未錄齊備。原來這活神仙天生童性,又是個武痴,尚在江湖之時便遊歷天下時,或上門切磋或偷盜掌譜,將各門各派掌法熟記於胸。如今閒居逍遙谷,更有閒暇琢磨掌法,每每心有所動,便創出一式新招來。卻無口訣套路之類可供記錄。孫復同不免疲於奔命,時常冷不丁便聽得召喚:“秀才,快來記下!”
這日晚間,孫復同見那一桌亂紛紛的快活掌譜,一時不知如何下手。不得已,只得一招一招抄錄。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