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請趙宗績到校場北面的議事廳中歇腳,一進去便見鮮花錦簇,桌上擺滿了新鮮的水果、精緻的點心。每把椅子還套了椅套,透著濃濃的形式主義。
謙讓後,趙宗績坐了上位,環視眾人道:“昨天,大都在步軍司衙門裡,聽過宣旨了吧?”
“聽過。”眾將轟然道。
“那就閒話後敘,此次本人奉旨清查各軍員額,”趙宗績款款說道:“之前在衙門的審查發現,禁軍兵籍管理弊竇叢生,揭去舊數而不存按檢、以致兵數皆無籍可考。”頓一下道:“故而,只能採取用發餉的花名冊,對人頭的笨辦法來清查。”
眾將正襟危坐,王凱不好意思的解釋道:“三衙裡都是丘八,卻不如文官們辦事精細。”
“官家有言在先,既往不咎。”趙宗績點點頭道:“從今往後,會派專員來打理檔籍,當然,這跟我此行的差遣沒關係,我只管員額相符!”說著看了看司馬光。
司馬光便開啟厚厚一本花名冊,沉聲道:“宣武上軍額定十營,一營五百員,共五千額。目前因老病退役,增補未及,實有兵四千九百七十員。”
“還有一百三十人告假。”宣武上軍的秦指揮使補充道:“請假都是經過軍部批准,有據可查。”
“回頭將名單送一份過來,待歸隊時,再命其到步軍司衙門報道。”王凱出聲道。
“還有……”秦指揮囁喏道:“司衙的數字,和實有兵員有出入,本軍只有四千五百二十員兵卒。”
“唉,混亂,太混亂了。”王凱老臉無光的搖頭道:“老臉都給丟盡了。”說著對趙宗績道:“這多出來的員額,核實後只管登出,不必看我的面子。”
“多謝步帥深明大義。”趙宗績臉上有了笑,對司馬光道:“就先按四千三百九來查吧。”
“是。”司馬光點點頭。
“秦指揮,勞煩將將士們集中在校場上,”趙宗績道:“我的人要點數。”
那秦指揮看看王凱,待其點頭後,便起身應諾道:“喏!”說完便退出議事堂,不一會兒,就聽到一通鼓響,原先喧鬧的校場上安靜下來,只聽到如蠶食桑葉的沙沙腳步聲。
“我大宋禁軍訓練有素啊。”聽著外面的動靜,趙宗績道。
“呵呵……”王凱老臉一紅道:“唉,校場上就是練出花來,也都是些假把式。刀不飲血。一上戰場就出醜。”
“步帥過謙了。”趙宗績淡淡道:“遼人也有幾十年沒打仗了,大家都得適應。”
“是啊,”王凱笑道:“老夫是上過戰場的,但從西北戰場下來,也有十好幾年了。要是突然上陣,也得適應好一陣子。”
說這話,秦指揮進來稟報,隊伍已集結完畢。
趙宗績便對司馬光道:“有勞了。”司馬光領命而去,陳恪也跟了出去。
校場上鴉雀無聲,黑壓壓數千官兵,釘子似的整齊列隊。
司馬光和陳恪身後,是東西兩府和三司的官吏、皇城司和北海郡王府的侍衛,加起來統共二百來人。
司馬光看看陳恪,陳恪笑道:“我是跟著來看熱鬧的,啥事兒也不摻和。”
“哦。”司馬光點點頭,看了他一眼。意思是,那就閃一邊去吧……
司馬光的目光掃過己方的一干官吏兵丁,沉聲道:“諸位,小王爺將此重任交付在下,在下只能不辱使命。若有得罪之處,請多海涵。”
他本身官階高,相貌也威嚴,眾人就有點怕他,現在聽他說話十分客氣,竟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於是齊聲應允。
“逐行清點人數。”司馬光一聲令下,士卒們扯起長繩,一行行間開宣武上軍的兵卒,官吏們便一行一行的清點。有初檢有複檢,還有專門記錄的看上去十分專業。
兩盞茶功夫,結果匯總出來,報到司馬光這裡:“共計四千三百九十員!”
“一個也不少哇。”負責清點的官吏笑道。
“點名。”司馬光卻沉聲道:“一都一都的點!”一指揮下有五都,一都一百人。
“人數不多不少。”秦指揮不滿道:“還點哪門子名?”
司馬光冷冷看他一眼,秦指揮竟打了個寒噤,彷彿心裡那點隱秘,全都被看穿了。
“點名。”司馬光又重複一遍道:“點完一都離開一都,不要再回到校場了!”
“唉,多事……”那秦指揮只發了句牢騷,倒沒再阻攔。
於是點名開始,官員抱著花名冊,叫第一都人馬上前,開始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