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賺錢,實在又是求之不得。少年時代動盪這麼多年,她也想找到捷徑獲得富足安定。 知秋是極眷戀這個男子的。平日裡他有時喝醉了回家來,倒上床吐得一地一床都是穢物,她把他的鞋脫掉,把他的腿抬上床,在他的鼾聲中把地板打掃乾淨。男子早就入夢,她落寞地坐在床邊,看看他的臉。又會想起一些少年舊事。在寒冷空曠的游泳場館,康以明還是穿著泳褲尚未發育成熟的少年,和一些隊友打鬧在一起。教練讓隊員兩兩搭配做體能訓練,他總是來找她,知秋,你與我一起搭檔吧。他們互相壓腿,做仰臥起坐,肢體曾經這樣毫無間距地貼近。他的臉容,面板,骨骼,這少年時代起就萬分熟悉的身體。又記得放學他來到她的學校門口,帶她去喝疙瘩湯。用獻血補助的錢給她買過一條裙子。跑遍全城給她找過一份有她喜歡的明星的報紙。 以明以明你可記得。 她恍覺手裡捏著的,不過是依稀過去。眼前的男子大概早就不屬於從前。日日夜夜的繼續,她看到自己押注在他身上的心力漸漸得不償失,竟只有悲憫預感。 有時候深夜裡他又不知去了何處打牌喝酒,她至為想念他,就打電話求他,以明,你回家來。以明…你聽得見嗎?快回家來啊… 電話那頭是震耳欲聾的聲音,以明早就喝醉,連話都說不清楚,她氣得摔了電話就出門,去一個他經常出沒的夜總會,看到他在那裡攬著三五個豔妝女子,正是得意。知秋不說話,自己叫了酒,獨坐在對角,兩三個男人便靠過來想跟她搭訕。她笑臉相迎:大哥大哥。知秋和他們玩骰盅玩划拳,鬧得一副潑辣操行。康以明聽見聲音,醉意醺然地走過來,見到是知秋,破口就罵:一群賤貨,拉屎不看茅坑有沒有人!!隨手就把酒杯朝一個與知秋調情的男人砸過去。 幾個人亂打一氣,夜場很快就亂成一團,一堆胳膊腿分不清誰是誰。 凌晨的時候,天矇矇亮。城市尚且寂靜,以明和知秋慢慢從派出所走出來,狼狽而疲倦,看上去像躁鬱至極的獸類。以明的額頭和胳膊上還有傷口,徑直打車回到家裡,猛烈拉上窗簾,一把就把她拽起,像扔一件衣服似的就把她扔上床。 你要做什麼? 以明不做聲,脫掉衣服便把她按在床上要與她做愛。他鐵青的臉色因為疲憊和煩躁而呈現出勢不可擋的暴虐神情,他直接扒掉她的褲子就和她交合。一邊刺入一邊說,你當我是和尚,天底下哪有談戀愛光說不做的,我多少回想要了你都拒絕,玩什麼矜持,我看你昨晚那副操行是想挨幹了。以明尚未酒醒,噴著帶有口臭的酒餿氣,憤憤不平地說。 知秋痛不可忍,他的進入只叫她內心漸漸崩解一般痛楚。但這般激烈交合,她仍然覺得彼此身體沒有關聯。好似一段自言自語的對話。只有兩種互不相關的強權訴說,卻沒有聆聽。為什麼會這樣。與一個人陌生起來,任何一種方式的接近都不會構成一種解讀。 她忽然看到少年時代的洛橋,一些不知名的夜晚。流落他人籬下的花季年生。以明比賽結束來看她,帶她離開學校。穿著紅色運動衫的高大少年。在車站的小飯館一邊等車一邊吃餛飩。在長途汽車上,少年為她開啟一瓶汽水。彼時車窗外的落日漸漸沉沒在深不可測的黃昏中,光明就此不可追尋。兩個人在小旅館裡度過的夜晚。少年的臉孔與身體。溫度,停留,信與不信,愛與不愛。呼吸並且遺忘。何時夜色那樣溫柔如殤。她不復記憶,竟落了淚,求他,以明你輕一點,我痛。
《瀾本嫁衣》第二部分 《瀾本嫁衣》貳(8)
他不理會,在她的痛楚中狠狠地做愛,不知是否因為悲傷無著,還是內心空無一物。 後來他們都沉沉睡去,窗簾厚重遮光,屋內仍舊是一片黑暗,以明的手機響,他看了一眼,伸手摸摸自己額頭,過了一會兒想要起床。知秋迷迷糊糊地問,是誰? 他敷衍道,公司的事情,我得走。 知秋繼續沉睡。待中午醒來的時候,康以明早就不在了。 她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頭腦混濁,下體仍然還在隱隱作痛。她獨自在黑暗無人的房間裡唸了一聲,以明。 良久,她起身穿好衣服,出門坐公共汽車回到了地處偏遠的學校。 天已經大亮。世界還在光明之中。她看到學校裡穿行的同學,拿著課本三五成群的走來走去。感到了一種不屬於。 在校呆了兩日,以明電話催她回家,她執意不回。以明只好開車來接她。臺階都到了腳下,她自然也就下了。 又和好如故。他興致好,開車帶她去高階百貨商場買衣服。給她一張信用卡,讓她進去慢慢挑。知秋撒嬌:你和我一起去。他搖頭,離身去開車門。他不喜歡陪女人逛街——那實在是要命的事情。康以明獨自在外面抽菸,進咖啡廳看球賽。知秋風風火火選了性感的雪紡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