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佈滿星~”
“月牙兒亮晶晶~”
“生產隊裡開大會,訴苦把冤申~”
……
客廳裡,仰著黃銅大粗脖子的留聲機在訴唱這個年代獨有的主旋律。
床上青藍色花紋棉被覆蓋著的,也有人在低吟唱和。
裡屋的門匆匆未關,聲音交雜在了一起,響亮而又壓抑。
冬日雪夜也並不覺得寒冷,客廳裡的火爐燒的正旺,柴火燃的噼啪作響,堆架著像是兩個人交織在一起,火熱異常。
餐桌上是剛剛用過的,卻還來不及收拾的,凌亂的碗碟。
是有多麼匆忙,椅子都歪斜著,這在冉秋葉獨居的日子裡完全不可想象。
學校裡常有人說冉家過的精緻,後來被歪曲理解成了大富大貴。
冉家回國以後生活富足,但絕對沒有達到錦衣玉食的地步。
房屋都是配給的,全憑藉父母的學識身份,以及這份義無反顧的付出。
文化人嘛,尤其是在國外漂泊多年,多習慣於較為方便且舒適的生活觀念。
雙職工只養育了一個女兒,在這個年代,就算是最低職的工人也有好生活的。
更何況兩人都是中學教師呢,一個月一百多塊錢的工資,又不是很重視儲蓄和節約,活得自然灑脫。
傢俱、電器、留聲機等等,以及書房裡滿屋子的書,清晰地反饋著三口人那麼多的工資都去了哪兒。
生活精緻,不等於大富大貴,是在家庭經濟所能承受的範圍內,追求更有品味,更開心、舒適的生活。
就算是到了今天,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和折磨,冉秋葉依然愛著生活。
她很清楚,卑微懦弱的自己在父母將要離開前的那個晚上,躲在牆角哭泣的時候就已經死掉了。
既承君澤,則受君恩。
每個月三十幾塊錢工資的她要花掉一多半來購買生活物資送去給山上的父母。
小時候父母為了不讓她受苦,選擇了只生她一個,今日父母蒙難,她也不想父母委屈。
山上的日子雖然依舊是教書育人,可貧苦總是難免的。
父母年齡也是不小了,其他的都還好,唯獨愛了一輩子的書,終究是放不下。
每週一次的休息日,她都是要採購一番,另買幾本父母要的書送去紅星村。
回來的時候又帶著父母殷切的希望,以及對當前生活的熱愛,重新接受時代的洗禮。
就算是有人庇護,可在學校裡,她依舊是那個特殊的存在。
風言風語、冷嘲熱諷,甚至是學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汙言穢語,都會把她重新拉回到現實中來。
真壓抑的受不了,或者委屈的想哭時,她選擇了主動。
以前冉秋葉還不懂,為什麼幸福總是離自己那麼遠。
現在她知道了,是自己錯的離譜,不懂得主動追求幸福。
你問她什麼是幸福,她一定會告訴你,那個人會在她最軟弱、最無助的時候,突然的出現。
當幸福來敲門,冉秋葉會選擇付出自己所有的愛,熱烈,激動。
“呼~”
她理了被汗水打溼的鬢髮,深呼吸了一口氣,剛剛好,從天上重回人間。
“對不起,我想你了~”
“嗯,我知道”
李學武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手指微彈,抖落幾點菸灰。
窗外依舊飄著大雪,床頭櫃上燈光溫暖,一如客廳裡湧進來的熱氣。
冉秋葉貪戀地嗅著李學武身上的氣息,最後還是滿眼不捨地坐了起來,收拾殘局。
幸福應該像花兒一樣,有亟待盛開的期待,有燦爛綻放的熱情,也要有重回大地,冬雪人間的理智。
正因為一次次的凋謝和輪迴,幸福才有了一次次花樣綻放的美。
她成熟、知性、懂得取捨,這男人的時間只允許她偷來幾個小時,要珍惜,更要知足常樂。
李學武永遠都不屬於她,但她可以做到獨屬於李學武。
愛沒有甲方和乙方,有的只是我想你了,我願意。
“下次不要拿這麼多東西了,都吃不完的”
冉秋葉驕人的身姿站立在床頭,整理了身上的睡衣,又幫李學武蓋上了被子。
“上次你拿的罐頭還有些剩餘,算上給我爸媽送去的,我也只用了一小半”。
“多吃些,都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