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本軍的任何命令,他都不敢再理睬了。有頭從地獄裡走出來的猛獸,已經悄悄地撲到了他的面前。那是當初誰也沒怎麼放在眼裡的大唐後軍,四百步卒,已經藉著煙塵的掩護,悄悄地走到的戰場中央,衝著還沒從打擊中緩過神來的大宛騎兵,露出了鋒利的牙齒。
四百人,個個身披重甲。
四百人,前兩排為陌刀手,後兩排為長槊手。以每百人為橫隊,彼此之間相隔三尺距離,斜向攤開,組成一個倒掠的燕尾。
中央突前,兩翼後掠。
寬闊的正面上,刀鋒如雪,槊鋒凝霜。
他們如同一座鋼鐵森林般,緩緩移動,移動。寒光透過戰場上的沙塵,將冰冷的感覺送入每個對手的心裡。
他們在前進,毫不猶豫地前進。每向前一步,都踩得大地慢慢顫抖。
加亞西看得目瞪口呆。
在他的記憶裡,從沒聽說過步卒可以主動向騎兵發起進攻。
俱車鼻施看得眼眶欲裂,手中的鼓槌高高舉起,卻遲遲無法落下。
數年前被安西軍打得丟盔卸甲的那一場噩夢,彷彿又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陌刀陣,陌刀陣,怪不得唐將敢與自己決戰。他們的隊伍中,居然有這麼多陌刀手。
戰場外圍作壁上觀的諸侯也驚呆了,以他們所掌握戰場的常識,步兵跟騎兵對沖,基本與送死無異。
但那一切的前提是,騎兵能衝得起速度。而現在,加亞西所部騎兵,速度近乎與無。
原地作戰,騎兵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衝啊!”幾乎憑藉著本能,左帥加亞西感覺到了一場災難的降臨。將手中彎刀舉起,衝著身邊的自家弟兄吶喊,“衝,衝上去。趕緊衝上去,別愣著,別讓他們靠近!”
這是一個絕對正確的選擇。只是雙方彼此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兩丈。在這個距離內,戰馬根本提不起速度。動物的本能,使得它們看見明晃晃的刀鋒,就主動試圖逃避。任背上的主人怎麼督促,都不願往刀尖上撞。
一些稍微聰明的騎手,則試圖從側翼衝散唐軍隊形。然而唐軍的陣型甚寬,他們先前的錐柄形陣列又太窄,短時間內,竟然成了貼著對方的刀尖打轉。
即便繞過去,也沒任何效果。長槊手稍稍一調轉方向,就能將軍陣側面變成了一塊完整的釘板。手持彎刀的大宛將士傷害不到他們。他們手中的長槊,卻可以輕而易舉的把靠上前的大宛騎兵捅死在馬背上。
一時間,千餘大宛騎兵如同咬住了刺蝟的蟒蛇,嘴巴越長越大,卻根本無法合攏。
就在此刻,站在方陣最前列中央處的唐將突然發出一聲怒吼,“起!”
“起!”兩百名彪形大漢齊聲響應,手起,刀落。陣前半丈之內,人馬皆碎。幾乎在一瞬間,就將正前方清除一片空場。
“起!”帶著面甲的唐將再度呼喝,聲音裡沒有一絲感情。兩百名手持陌刀的彪形大漢再度前踏一步,手起,刀落。
一條,兩條,三條,大宛騎兵們突然發現,他們眼前處都是刀鋒。明晃晃地劈下來,隨即帶起一片片血光。
無可阻擋。
這種陌刀,是大唐軍械製造的巔峰,刀刃與刀柄幾乎一樣長短。銳利無雙,人馬當之立斷。
這種陌刀兵,也是大唐諸兵種的最精華所在。持刀衝陣,所向披靡。
騎在戰馬上的大宛將士被逼得不斷後退,在後退過程當中不斷損失人手。左帥加亞西策馬瘋了般在人群后奔走呼喝,強逼著眾人堅持。不斷用殺戮自己人來嚴肅軍紀。
“別退,別退。退回去,也是個死!”
“阿米爾、易卜拉欣、魯格曼,帶著你的人頂上去。大相這就會派人前來支援!”
被他點到名字的三名百夫長避無可避,只好硬著頭皮往刀鋒上頂。嫌胯下的戰馬過於膽小,阿米爾跳下坐騎,用彎刀擋住劈過來的霜刃。緊跟著一個側轉,試圖鑽到陌刀手肋下,貼身肉搏。若是單打獨頭,他這一招絕對可圈可點。然而,這不是單打獨鬥,沒等他欺到陌刀手身側,從唐軍的第二排當中,另外一把陌刀斜劈而至。
“啊——”阿米爾如野獸般咆哮,聲音淒厲高亢。唐軍陌刀手快速收刀,血噴泉般從阿米爾上下兩個半身射出,於半空中紛紛濺落。偏偏他還不能立刻死去,失去雙腿的身體,拖著內臟,在血肉組成的泥漿裡打滾。一根長槊又刺過來,刺入他的胸口,將他的身體挑起,高高地甩向自家兄弟。
眾人大宛將士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