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紱說,'臣至死也不認為田文鏡是好人'!——謝濟世奴才也是問的這話,可他說的奴才不懂。他說,'田文鏡是今天的周興和來俊臣'。奴才讓他說清楚些,他卻說,'我沒理由讓你這狗殺才聽懂'!奴才也就回來了。”雍正的臉上,似喜又似悲,他長嘆一聲說:“你哪能懂得他的話,那周興和來俊臣都是武則天時代的酷吏呀!傳旨,李紱革去頂戴職銜,戴罪去修《八旗通志》,歸方苞管轄;謝濟世發往阿爾泰軍中效力行走。”弘曆忙在一邊說:“皇上,阿爾泰離中原萬里之遙,又是蠻荒不毛之地。謝濟世文弱書生,怎麼能受得了那個苦?還求皇上開恩。”雍正笑了:“那裡不像你想的那麼糟,平郡王福彭就駐軍在那裡。他早就誇讚謝濟世的學問和人品,不會給謝濟世虧吃的。放到別的地方,下頭的官員不知他是犯了什麼大罪,就會任意地作踐他,或者千方百計地找他的毛病。到那時,你說朕是殺也不殺?”“皇上聖明!”弘曆佩服得簡直是五體投地了。就這麼一個“充軍發配”裡頭,竟還有這麼多的學問。從這件事裡,弘曆也體會出皇上的心,說到底還是仁慈的。現在,他更惦記的是弘時的事。昨晚,他還在府裡商量著怎麼能逮住那個曠師爺呢,可今天,他們全都進了囹圄了。不過,要說起來,他最最關心的還是有關“太子”的事。他正在這裡胡思亂想,雍正已在上頭說話了:“弘時的事情你不要管,他也不交部儀處,朕要用家法來治他的罪。從今天起,你要兼管著軍機處和上書房以及兵戶兩部的事。一來是學習政務;二來也代朕擔當一些勞累。朕已看了你許多年了,你能幹好的。重要的是,你要時刻記住'防微杜漸'這四個字。弘時為什麼會栽了下去?他就是不懂得這四個字,才一點一點地滑下去的。到現在弄得他人不是人,鬼又不是鬼的,連朕看著心裡也十分難受……”說著時,他已經流下了眼淚。
引娣連忙過來,她手裡捧著一塊毛巾勸著皇上:“萬歲爺,您從半夜到現在,一眼未合,一說起來就傷心流淚。三爺不好,不是已經把他拿了嗎?您也犯不著老是這樣想不開呀。”雍正接過毛巾來擦臉,可淚水卻越擦越多。他哽咽著說:“朕的子嗣遠遠不如聖祖,弘時又變成了豬狗都不如的畜生!天哪……朕是前世作惡,還是今生涼德,您竟讓朕一天舒心的日子也不能過呀……”他伏身在龍案上,渾身上下都在劇烈地顫抖、抽搐著,淚水也噴湧而出,把孫嘉淦的奏摺全都打溼了。
滿殿的宮女太監們,誰也沒有看到過皇上如此失態。弘曆、高無庸和引娣等人,連忙上前扶起他來,又安排他睡到裡面大炕上,做好做歹他說著安慰的話。雍正也真是乏透了,他帶著晶瑩的淚花睡著了……
第一百三十四回 坐囚籠弘時能狡辯 審逆子雍正不容情
弘曆離開雍正來到韻松軒時,這裡已經有許多官員在等著弘時接見了。弘曆剛剛跨進門裡,就見內幔一動,張廷玉閃身出來。他向弘曆一躬,又對大家說:“眾位,三阿哥近來身子不爽,皇上有旨讓四爺還到韻松軒來辦事。四爺要兼管軍機處和上書房以及兵戶兩部,並代皇上批閱奏摺。我在這裡交代一聲,凡是部裡和軍機處自己能辦的事情,不要隨便拿到這裡特批。我們作不了主的,自然要請示寶親王爺。從今天起,軍機處和六部都在外間裡派一個章京,以便隨時聯絡。大事小事,全來這裡攪四爺,我知道了是不答應的。你們都聽明白了嗎?”“明白!”眾大臣馬蹄袖打得一片山響,紛紛向弘曆叩下頭去,又呵著腰恭肅地退下。就在這剎那之間,弘曆已品出了“太子”那不同一般的滋味了。正要回身說話,卻見一個官員站住了腳步,手裡捧著個稟帖走了過來:“四爺,下官陳世倌有事求見。”張廷玉馬上就不高興了,弘曆卻笑著對他說:“哦,廷玉,這是我在江寧時認識的。您等著看吧,一會兒他準要哭。”他把手一讓,請張廷玉坐了,才問:“陳世倌,你是幾時到京的?我保舉你去管河工,那裡的民工錢財都歸著你管,要好好辦理呀!你的人品我是知道的,不過你太老實了,我真替你擔心,可別讓那些吏油子把你騙了。”陳世倌恭敬地說:“是,下官明白。世倌是個書生,那些個河工油子,我確實是不敢用。我今天求見四爺,就是想請四爺從戶部裡撥幾位盤賬能手幫助我辦事。我不想用自己的家人,怕他們仗勢欺人,壞了朝廷的名聲。”張廷玉原來很討厭他這個時候來攪和,現在聽他一說,倒覺得這人心腸不錯。他也就笑著說:“哦,這倒是個正經主意。軍機處原來去阿其那府盤賬的,全都是高手,就撥給你用好了。”陳世倌連忙起身致謝:“張相這一鋪排,我就放心了。我是怕辦砸了差使,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