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想的事情太多了,不得不馬上問十三爺,瞧見有了說話的機會,他便連忙說:“十三爺您方才說,京師盛傳萬歲在河南生了病。這話是民間流傳,還是在官場裡傳開的?”允祥劇烈地咳了一陣,張廷玉看見他悄悄的用手帕擦了擦嘴,又掖到袖子裡。張廷玉看出,允祥確實病得不輕,剛才那一陣嗆咳,很可能是吐血了。但允祥還是強自掙扎著說:“這是十天前的事了。當時,廷寄裡說,主子冒雨視察河工,受了風寒,不過已經痊癒。這件事,朝廷中人人皆知。可後來,朝中卻突然有人傳言,說皇上在外邊病得不輕。我當時就知會廉親王,也告訴了隆科多,讓他們徹查此事,一定要弄清製造謠言的人。可是怪就怪在,他們直到今天也沒給我個下文!禮部籌辦的郊迎年羹堯進京的儀注,我已經看過,覺得太過僭越了一些,我駁回去讓他們重擬。除了這些,京師現在一切如常,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昨天八哥和隆科多到青梵寺來看我,我還聽他們說,皇上的御駕尚在安徽,要從水路返回京師。可剛才一聽說皇上已經來到豐臺大營,還真把我嚇了一跳。皇上,這裡距暢春園並不遠,您為什麼不去那裡住呢?再說,那個'皇上還在安徽'的訊息,又是從哪裡來的呢?”雍正意味深長地一笑說:“我們白龍魚服,悄然回京,自己當然要小心謹慎。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我們的確切行止呢?何況你正在生病,就是他們知道了,也會死死地瞞著你的。”張廷玉也說:“十三爺,剛才您問皇上為什麼不住暢春園,你覺得,暢春園能比這裡更安全嗎?”允祥吃驚地說:“當然,這裡是比暢春園安全。可是,聽皇上的意思,似乎是有人在欺哄臣弟,誰又有這麼大的膽子呢?”雍正看了張廷玉一眼,搖搖頭說:“不知道。”張廷玉接過話頭來:“怡親王,你是負責京畿防務的議政親王。他們應當與你商量,設法打探皇上的行止,佈置駐蹕關防事宜。可是,他們在去探病時,卻絕口不提皇上行蹤不明的事,這就明明是在說假話,明明是在哄騙你怡親王嘛。”雍正說:“是不是他們看見允祥正在病中,怕他著急上火,才有意地瞞住不說了呢?”允祥的眼中閃出了疑懼的神色,他一字一板地說:“皇上,朝中有奸臣,這您是知道的。不過馬齊和舅舅他們總該和我說實話的呀……”張雨進來稟道:“皇上,畢軍門回來了。我沒敢告訴他說皇上在這裡,只說怡王爺和張中堂來了,正在屋裡說話。不知皇上是不是要他進來?”允祥猛地站起身來。他大步跨到門口說:“畢力塔嗎?你過來!”畢力塔上前一步大聲說:“卑職在!”說著,一個千就打了下去:“奴才給十三爺請安!”“你不要這樣大呼小叫的。你主子的主子正在這裡哪——你今天到哪裡去了,和隆科多他們會議了什麼?”畢力塔一愣,“主子的主子”,那不就是皇上嗎?難道皇上到大營來了?今天會議時,隆科多不是說主子還在山東嗎,怎麼會突然來到大營了?忽然,他又想起十三爺正在問話,便連忙說:“回十三爺,這個豐臺大營提督,奴才幹不下去了!要不是聽說您正在生病,今晚上我就找您去了。隆大人和我已經撕破了麵皮。他說我恃寵傲上,要罷我的職。我說,用不著你罷,我自己寫辭呈好了,也省得一天到晚地穿小鞋、生窩囊氣……”他還要往下再說,雍正在裡邊發話了:“是畢力塔嗎?有話進來說!”“扎!”畢力塔連忙解下佩刀,等高無庸挑起簾子,才搶步進屋行禮,跪在那裡等候皇上問話。
雍正一邊喝著茶水,一邊問:“怎麼,你要摜紗帽?你是奉旨特簡的提督,直隸和京畿的七萬人馬全都歸你節制,你還有什麼委屈?你是老軍務了,聖祖皇帝西征時,你就從了軍,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為什麼要這樣耍小性子?”畢力塔叩頭答道:“回主子爺,不是奴才耍小性子,是他隆中堂太過分了。這個會開了三天,頭天他就說要奴才騰出三千人的住房來,說是年大將軍要住。年大將軍班師回朝,當然是件大事,奴才也不敢頂著不辦。第二天,隆中堂又說,讓奴才把中軍行轅也讓出來,理由還是一個,這裡要讓年大將軍用。奴才不幹了,當時就給他頂了回去。豐臺大營這裡的地勢最是適中,衛戍著暢春園和京師外圍。我不能為了迎接年大將軍而誤了皇上的差使,想動我的中軍,不是皇上發話,沒門兒!昨兒個的會就這樣不歡而散了。誰知,他隆科多今天又把我叫了去、說的那話更叫人想不透。他說,已經奉了八爺的令旨,提督行轅還是要騰,要我們移到北安定門外去。他還說,皇上駐蹕關防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步兵統領衙門裡的兩萬軍兵,還能護不了聖駕?奴才當時氣急了,說話就有些走板。我說,他年大將軍也是個人,他也是兩腿中間夾個雞巴,有什麼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