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僱工!一個克利福的僱工!“親愛的布魯圖斯喲,不要埋怨我們的昨辰不烘照,如果我們侈共一等,那是我們自己的過錯呵。”
他是不是低人一等呢?他是不是?他那一方面又覺得他怎樣呢?那是太陽光耀的一天,康妮在花園裡工作著,波太太幫著她。為了一種什麼緣故,這兩個女人,給人類間存在著一種不可解的同情之潮所溶臺了,她們把麝香石竹系在栓子上,她們種著一些夏季的小植物,這種工作她們倆都喜歡的。康妮尤其覺得把小植物的嫩根播入輕鬆的黑土裡,再把它們輕輕埋好,是一種快樂的事,在這春日的早晨,她覺得子宮的深處在顫動著。彷彿陽光照了它,而使它快活起來似的。 “你丈夫過世好多年了罷?”她一邊對波太太說,一邊拿起了一根小植物放在泥穴裡。
“二十三年了!”波太太一邊說,一邊小心地把樓鬥菜一一分開。“自從他們把他帶回家裡到現在。有二十三年了。”
“康妮聽了這”帶回家裡“的可怖的結局,心裡不禁嚇了一跳。
“你以為她是為什麼遭難的?”她問道。“他生前和你快樂麼?”
這是婦人與婦人間的一個問題,波太太用她的手背,把垂在臉上的一撮頭髮拂了開去。
“我不曉得,夫人!他是一種不屈不撓的人;並且不願與他人同道的,那是一種致命的固執性:寧死而不願低頭,你知道,他對什麼都是漠然,我認為那是礦坑的罪過。他原就不應該到礦坑裡做工的。但是他還小的時候,他的父親便強迫他到礦坑裡做工。這一來,當你過了二十歲時,那是不太容易改行的了。”
“他曾說過他討厭到礦坑裡做工麼?”
“呵。不!從來沒有說過!他是從來不說他厭惡什麼的”
他只露著難看的面色罷了。他是那些粗心大意的人之一;好象大戰開始的時候,那些第一批狂歡赴戰,立刻陣亡的青年們一樣他的頭腦不是不清醒。就是什麼都漠然。我常對他說:“您下對什麼漠然。誰也不管!但這不是真的!呵。當我生第一胎孩子時,他那一動不動的靜默著的神氣。和孩子生過後,他望著我的那種悽慘的眼睛!那時我受了不小的苦痛。但是我得去安慰他。我對他說:”不要緊的,親愛的,不要緊的!‘他望著我,怪的道笑著。他從來不說什麼的,但我相信從此以後,他在夜裡和我再也沒有什麼真正樂趣了;他再也不您意任性了。我常對他說:“呵。親愛的。讓您自己任性點罷!’……我有時是要對他說這種粗的話的。他卻不說什麼,池總是不願讓他自己任性時兒,也許他不能罷。他不願我再有孩子了,我常常埋怨他的母親。她不該讓他進產房裡來的。他不應到那裡去的。男子們的旦熟思起來的時候,是要把一切事情都張大起來著。”
“那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麼?”康妮驚愕地說。
“是的。那種生產的苦痛。他是不能認為天然的。那把他夫婦之愛中所應得的樂趣都糟塌了。我對他說:”要是我自己都不介意,為什麼你要介意?那是我的事情呢!……‘他中回答道:“那是不公道的!”
“也許他是個太易感動的人吧。”康妮說。
“對了!當你認識了男子的時候,你便知道他們在不該感動的地方。便太易感動了。我相信,連他自己也不曉得他是痛恨礦坑的,恨得入骨的,他死後的臉容是那麼安靜。彷彿他是被解救了似的。他生前是很漂亮的一個青年!當我看見他那麼安泰。那麼純潔的樣子,彷彿是他自己願意死似的。我的心都碎了。唉!真的,那使我的心都碎了。但是那是礦坑的罪過。”
說著,她流了幾滴傷心淚。康妮卻哭得比她更厲害。那天是個溫暖的春日。空中浮蕩著與黃花的香馨,許多東西在萌牙,陽光的精華充滿著肅靜的園裡。
“你一定難過極了!”康妮說。
“阿夫人!起初我還不太明白呢,我只能反覆地哭著說: ‘我的人喲,為什麼你要離開我!……’我再也找不著其他的話說。但是我總覺得他會回來的。”
“但是那並不是他要離開你呢。”康妮說。
“是的,夫人!那不過是我哭著時說的傻話,我繼續地希望著他會回來的。尤其是在夜裡,我眼不交睫地想著,為什麼他不在這床上?……彷彿我的感覺不容我相信他是死了似的。我只覺得池是定要回來的。回來假緊著我躺著,使我可以覺得他是和我在一起,我唯一所希望的,便是感覺著他溫暖暖地和我在一起。唉!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的捻,經過了多少年。我才明白他不會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