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出人命,大哥沒問題,大哥會有辦法的。”王德龍說。
“我擔心真會出人命,是我用鐵鍋往他頭上使勁一扣,姓張的才倒下去的!”王才龍說。
“我後來在姓張的頭上補了一棒子!打死這狗日的!”王友龍說。
“打死了他,大哥就不好脫身了!”王才龍說。王才龍認為姓張的太猖狂,難逃鬼門關。三兄弟就痛打張副鎮長的事聊到很晚,越聊越解恨。那個養育他們的村子也許再也不能回去了,十多年來與他們一起下海捕魚的大哥留在那個村裡了,四間小洋樓是他們所有的財產啊!還有他們的祖墳,也永遠留在那裡了。
每當清明節,還有機會為已入黃泉的父母的墓前燒一炷香嗎?大哥會被公安抓走嗎?想起生養他的村莊,王才龍心裡隱隱作痛。不知不覺,朦朦朧朧的天邊泛起微白。阿香醒來後,四人買了汽車票繼續趕路,第二天他們再轉車趕往京廣市郊的水頭村,阿香的孃家。
孃家的舅兄據說已經到香港去了,村裡人帶回來訊息,說在香港的啟德機場填海,一天掙的錢比在水頭村一年掙的錢還要多,這讓王才龍對香港多了一份嚮往。孃家人說,去香港很危險,去的路上,偷渡時如果被邊防士兵發現,有可能被槍打死。
孃家人說,邊防線上樹林的鳥雀向天上齊飛,有可能是邊防戰士的槍響了,如果偷渡者身體倒在了香港的那一邊,邊防戰士是不會管屍體的,香港地界上英國哨所計程車兵也不會管屍體,偷渡者的屍體就順著河水往西漂,一直飄到海里,成為海魚或海鳥的食物,不到兩天時間,屍體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人看到在退潮的時候,偷渡客借退潮的力量,漂到對岸的香港去,在寺廟裡敬過香的就漂過去了,沒敬過香的大多被淹死了,一層一層的屍體被浪推到海灣的北岸,兩三天時間,屍體就被海魚和海鳥吃得只剩下骨骼。
第一單(1)
“北站游擊隊”中揭陽搬運隊隊長楊吉昌暴死洋河後,揭陽人懷疑殺害楊吉昌的兇手是潮州人,恰好王才龍第二天消失,臥虎山派出所調查後認為,王才龍有畏罪潛逃的重大嫌疑。楊吉昌多次把王才龍從貨車上拋下來的雞據為己有,多次強行搶貨,楊吉昌身高馬大,揭陽搬運隊常常欺負潮州搬運隊,王才龍和潮州搬運隊一直忍氣吞聲。
臥虎山派出所將楊吉昌之死的案件移交給臥虎山公安分局後,案子一直都是一個謎。有一種說法是,楊吉昌是醉酒後滑入洋河淹死的,但楊吉昌在海邊長大,會游水,淹死的可能性不大;還有一種貌似合邏輯的推理是,楊吉昌在洋河邊洗手時,被王才龍從背後一悶棍打入河裡淹死的,理由是楊吉昌與王才龍積怨很深,揭陽人與潮州人積怨很深。
失去楊吉昌的揭陽搬運隊,勢氣很快落下去,很快,以王德龍、王友龍為代表的潮州搬運隊在“搶貨”中佔據上風。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潮州搬運隊不作聲,但他們預設楊吉昌是王才龍幹掉的,為他們潮州人狠狠地出了口惡氣,就像魯提轄拳打鎮關西一樣,人人叫好。
在潮州搬運隊眼裡,王才龍是講義氣的大哥,他們認為潮州人在“北站游擊隊”中地位改變的功勞完全歸結於王才龍,王才龍不在,胞弟王德龍和王友龍繼承了其兄的位置,他們潮州搬運隊的江湖地位也由此被確認。
不久,“北站游擊隊”內部,揭陽人和潮州人的兩股勢力合併,王德龍順理成章地被推舉為“北站游擊隊”隊長,京廣北站區域搬運隊的老大。京廣市北站貨場的搬運業務,王德龍說了算,後來也不斷有從潮汕過來的同一鄉音的人加盟這個隊伍,這個“北站游擊隊”的實力越來越壯大。
王德龍與楊吉昌的不同之處在於,楊吉昌的霸道與排外使揭陽人和潮州人之間的矛盾突出,為爭奪地盤常常大打出手,積怨加深。王德龍領導“北站游擊隊”後,揭陽人和潮州人變得團結了,揭陽與潮州距離不遠,語言的差異不大,從大的宗族角度來講,他們也算是老鄉。
另外,京廣北站卸貨的貨車越來越多,需要搬運的貨也越來越多,需要的搬運工也越來越多,大家不需要“搶貨”了,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王德龍在分配搬運任務時講求公道,揭陽人也服他。“北站游擊隊”自王德龍主政後,再也沒有發生搬貨爭搶的事件。
王才龍消失在京廣北站的那天晚上,王德龍和王友龍都在獨樹村背後山坡上向南眺望,他們心裡都清楚二哥王才龍做了些什麼,這個秘密也許要永遠埋在心底,王才龍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潮州血性男兒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