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過往的一切都可以翻過。
量寸旬,涓吉日,陟中壇,即帝位。
長安城破的當天,新帝即位。
幾日之後,歲首,新歲來臨,啟用年號“天瑞”,是為天瑞元年。
皇城之內,樓臺高築,伸手似可摘星辰的地方,天瑞皇帝在風中獨立。長安千萬戶都俯首腳下,這位置,寒來暑往又不知換過多少人,從此地望出去,卻都是同樣的畫面。
朝代更替,再平常不過的事。勾心鬥角,踩著前人的屍體往上爬,沒有誰不可以騙,沒有誰不可以出賣,輸了不過一條命,贏了就是萬民俯首,但他們又有哪個知道這高處不勝寒?
不過,說到底還是值了。
這天再也遮不住我眼,這地再也埋不了我心,擋路的無論神鬼,我一刀可教他萬劫不復!
宮中的夜是分外冷清的。孤獨的更漏聲,大小道路上游蕩的燭火引著巡邏計程車兵,乾枯老樹被風搖動的影子,除此之外,便無更可說的了。
“皇上。”
天瑞猛然回神。
來人是之前登基時冊封的兩位皇貴妃之一,潘貴妃。她多年來對侯氏王朝忠心耿耿,同靜王爺一樣都是掩藏身份混入宮中多年。此女雖無甚姿色,卻是手段玲瓏,心思細膩,在虎狼蟄伏的宮中這許多年,如此靠近敵人心腹的地方卻是安然自若,可見其能力了得。
猶記得暗殺當時的皇帝以讓靜王爺上位那次,最後時分被對方人馬堵截,驚險萬分,全是靠她的機敏才最終事成。天瑞論功行賞,自然是少不了這位。
“臣妾聽聞皇上在此賞夜,恐夜深風大,特來為皇上送件狐裘。”潘貴妃說著,輕拈起衣服下襬行了個禮,“驚擾了皇上,罪該萬死。”
天瑞和藹道:“那你怎麼沒去死,在這裝什麼賢淑溫良。”
身後的宮女和守衛:“……”眼觀鼻鼻觀心,什麼都沒聽見,沒聽見。
潘貴妃收回行禮的雙手,儀態萬方,道:“陛下身為佛家弟子,怎的淨造口業。”
天瑞道:“佛祖有云,□□,帶邪念修行,不足為道。為了成就千古大業,早日頓悟,依朕看,還是把愛妃休了罷。”
潘貴妃一臉謙恭:“你敢。”
“哎,說笑說笑。”天瑞擺擺手,“還指望愛妃為朕分憂國事呢,話說狐裘呢?倒是給朕拿過來啊。”
潘貴妃不以為然:“陛下又不怕冷,要甚麼狐裘。”
一旁的宮女捧著狐裘大衣的手僵了僵。
天瑞也並不在意,問道:“那找朕所為何事?”
潘貴妃上前兩步走到他身邊,將手輕輕放在欄杆上,輕聲道:“說來也好笑,臣妾在這宮中十年,從未有機會到這裡來。臣妾……不過想來看看,這裡的風景是否與想象中一樣罷了。”
“所以,同你想的一樣麼?”天瑞淡淡道。
“……一模一樣。”潘貴妃抓著欄杆的手忽然收緊。
天瑞勾了勾嘴角,望著夜空,忽然喚道:“金蓮啊。”
“嗯?”潘貴妃轉頭看他。
“這十年來是委屈你了。”潘貴妃搖頭正欲反駁,被天瑞的手勢止住了,“朕知道你並非追名逐利之人。你所求為何,不妨講與朕聽,朕願傾盡所能。”
潘貴妃低頭笑了笑,片刻方道:“這深宮之中呢,但凡有自保能力的,倒也失不了一根毫毛。可皇上潛入敵軍,廣招兵馬,征戰四方的時候,卻是一步走錯後果便不可想象。皇上是冒著巨大風險,歷經艱險才得復辟,這又是所求為何呢?”
天瑞看著她的側臉,一時沒有說話。
“皇上,”潘貴妃繼續道,“聖德可以開昌運。倘若君主賢明,群臣忠義,有才能的人可得重用,貪婪奸詐的人沒有可乘之機,則國家富強,百姓安樂,便能銷戈偃兵,萬國來朝,流芳百世。”
天瑞微微頷首:“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頑固不化啊,金蓮。”
潘貴妃歪頭看他:“彼此彼此,皇上。”
天瑞又將目光投向天空,微眯起眼,一字一句道:“踏遍千山萬水,戍角徵鼙,鐵衣濺血,並不是為了青冢埋骨,只為這世上再無不平之事,再無可殺之人!”
潘貴妃攏了攏衣袖,俯身道:“我國幸甚。”
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
恢宏的百尺閶闔或尋常百姓家戶牖,月光都一視同仁地揮灑著光芒,銀霜一般地鍍在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無聲無息。
政權初立,要處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