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子的一角有塊紅色的部分。只有那一處用的是紅色的布料,而且布料上可以清楚的看出繡著一朵大大的向日葵。這個刺繡好像在哪裡見過……在照片裡!和母親在照片中穿的衣服一樣!叔父也的確說過,那一夜母親是穿著紅色衣服的。
如果那個女人真的就是石目的話,現在我們看的這個,就說明母親曾經來過這裡。那麼她現在應該已經被變成了石頭,站在院子裡的某處,還保持著年輕時的樣貌。
這無疑等於是突然發現了母親確實死去了的證據。也許是想著了這一點,N老師用安慰的目光看著我。
但我確認為恰恰相反。母親很有可能因此而擺脫了時間的束縛,可以在石頭中永遠的保持著美麗的容顏。這一想法使我的心情立即無法抑止的激動起來。
“飯已經做好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就幫你們把飯菜端到這邊來了。”
屋外傳來女人嘶啞的聲音。雖然門是開著的,但我們完全看不到她的人,她似乎是站在很遠的地方叫我們的。N老師起身要去看看那個女人,被我非常認真的阻止了。他應該是初次聽到這個聲音,但卻毫不畏懼的答話道:“在下是N,剛剛才終於醒過來的,從朋友S老師那裡剛剛聽聞您對我們的誠摯與和善,真是不勝感激。您說要把飯菜幫我們端過來,也是因為考慮到了我腳上的傷吧。可是這樣的話,您不是簡直就成了侍者了麼。我希望可以和您一起進餐。我們只求您讓我們和您同時同地同量的一起進餐就行。太勞煩您費心的話,我們只會覺得於心不安的。”
N老師提出了要三個人在用一個房間一起用餐的建議。我向他做著手勢,告訴他我不同意這種做法。
“我很想更多的瞭解那個女人。”
他邊小聲的回答我邊向我眨了眨眼睛。
女人好像是在思考,沉默了一會之後,接受了這個提議。從她當時的聲音聽上去,她彷彿已經看穿了N老師的好奇心,只是興趣盎然居高臨下的觀察著小孩子們的遊戲一樣。
“我想您應該從S先生那裡都聽說了,請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要看我的臉。”
告訴了我們用餐地點之後,女人就回去了。
女人的聲音聽上去有一種成竹在胸的從容。我問N老師是否有同感,N老師同樣從容不迫的說沒有這種感覺。
我攙扶著N老師向用餐的房間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女人故意整N老師,用餐的地方和我們住的地方正好是相反的方向。屋裡並排的擺著兩個很舊的坐墊,軟趴趴的,坐在上面反而讓人感到不舒服。坐墊都擺在牆邊,之間只隔了三十厘米左右。代替碗我們的面前放著木板,上面有兩人分的飯菜。面對著食物坐下來,就會呈面壁而背對著房間的狀態。這大概是女人特意安排的。我們就這樣面對著牆壁坐了下來。N老師因為腳上有傷,所以沒法正坐。
視野所及只是一面滿是裂痕的土牆。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是那個女人,千萬不可以看。
“因為你們希望可以和我一起用餐,所以雖然我知道有些粗魯,但是請准許我坐在你們後面吃。”
女人好像是在房間的另一側與我們背對背的坐下了。不過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如此。沒準她就拿著刀就站在我的身後,而且目的不是為了做飯,不過即使如此我也沒有勇氣回頭看。刀不刺下來的話,我也沒什麼感覺不是麼。這麼想著我越發緊張起來,心想要是沒穿這種脖子後面露著一大塊的衣服就好了。
飯菜就是我剛剛在廚房看到的冒著熱氣的菜粥。雖然只有這一樣,但也算是我在這個家吃的第一頓飯。味道很淡。
我們就以這種背對著主人的奇怪姿勢開始進餐。寂靜的屋子裡只能聽到我們咀嚼菜粥的聲音。我的目光一直無法離開牆上蔓延著的裂痕。有種緊迫感。
冒汗,不只是因為飯太熱。N老師和那個女人好像在試探著對方的動向一樣都沉默著。但是在這沒有交集的視線裡我卻看到了火花。我小心翼翼的小口小口的吃著粥,心裡想著什麼聲音也不能出。本來我想著吃完了飯放下空的餐具的時候,多少肯定得出點什麼聲音。這使我感到很害怕。就像壘高的石頭即使是遇到因嘆息而形成的這樣的小風也會坍塌一樣,說不定什麼不得當的小動作就激起了那個女人想再造兩具新石頭人的慾望。
不過幸好,餐具都是木質的。不會發出陶瓷的碗所獨具的那種“吣”的一聲尖銳的聲音,正因為這樣,才使我的心沒有因為過於驚恐而停止跳動。
“我想再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