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御史裡行等職,擁護王安石“變法”,曾進位制置三司條例司,後因與王安石意見相左,辭職而出任州縣官吏。其人形容清癯,生性泊淡,學讀善究義理,任事頗為公直,舉止謙和,慎於言語,早年與其弟程頤從學於濂溪學者周敦頤,後於洛陽講學十年之久,潛心研究理學,提出“天者理也”,“只心便是天,盡之便知性”的命題,是理學的奠基人之一。因他的父親程珦與司馬光的哥哥司馬旦同屬洛陽“同甲會”(類似於“耆英會”)成員,並與司馬光交誼亦深,程顥遂與司馬光成了忘年之交。傳說司馬光作《中庸解》,於不盡融通之處,常暫付闕如以待程顥來。程顥至,兩人舉茶相對,司馬光一語之間,程顥一語之答,即解其疑惑或深悟其妙。司馬光曾有嘆語:“伯淳之公直,光不如也。”
今天,程顥一走進釣魚庵,司馬光似已知其來意,扶椅而起,高聲相迎:“伯淳至矣,我不敢寧居了。”遂設坐斟茶以待。
程顥對司馬光十分敬重,忙執大禮請安,然後落坐而語:“先生,太師文老彥博、司封郎中席老汝言、朝議大夫王老尚榮、衛州防禦使馮老行己前日已赴京都致哀了。”
司馬光漠然回答:“長者先行,光之所企,不敢僭越而同往。”
“觀文殿學士孫固和父,已於三天前由鄭州趨車進京弔喪了。”
司馬光回答:“和父在英宗治平年間,曾侍神宗皇帝於穎王府邸,元豐五年雖因反對‘用兵西夏’而貶居鄭州,終系神宗皇帝肽股之臣。光不敢攀比而行。”
“資政殿學士韓維持國,聽說亦於三天前由許州抵達京都。”
司馬光回答:“持國在英宗治平年間乃穎王府記室參軍,其功大焉,熙寧七年,移知許州,那是因為其兄韓絳子華入京為相,兄弟避親之舉。光貶逐之臣,怎敢與持國同步。”
程顥聲色依然平和地說:“先生謙遜謹慎,怕鋒芒太露而遭忌,怕聲震京都而招禍,難道就不怕人言可以致災嗎?”
司馬光神情震驚。
“先生居洛十有五年,朝廷上至太皇太后,下至百官群吏,或友或敵,或親或仇者,無一日忘卻先生,現處斗轉星移之時,黑雲湧空,風暴將至,獨樂園籬笆疏稀,遠非絕塵之境,先生於朝廷親友之企盼,可以咽聲作謝,於仇讎者的吠聲相誣,也可以咽聲作啞嗎?若蔡確、張璪之輩以‘怨恨在懷,情無哀悼’八字謗論先生,先生將何以作答?”
司馬光神情大駭,惶恐頓足:“光仿惶疑慮,不敢輒行,計小失大矣!”
程顥便不再作聲,起身離坐,向司馬光深深一揖,轉身離去。
三月十七日午時,老僕呂直套好馬車,在讀書堂前等待司馬光的到來。範祖禹和司馬康牽馬侍於馬車一側。司馬光瘸著腳步從釣魚庵走來,衣著如常,仍是一襲藍色夾袍,所增添者,唯頭上一頂圓頂寬簷布帽,狀若田舍之翁。他走近讀書堂,望著藍緞作篷的車輿,神色變得惶恐而溫怒,司馬康急忙迎上,膽怯地向父親解釋說:“路途遙遠,父親年老力衰,怕經不起鞍馬勞……”
司馬光厲聲打斷了兒子的話:“把車卸了!”
司馬康不敢再說,遵命轉身卸車,老僕呂直卻護著車轅看著司馬光喊道:“秀才,你是大病剛愈啊……”
範祖禹也急忙迎上:“老師,莫怪公休,這是我和呂伯的主意。洛陽距京都幾百裡,一是怕老師不堪勞累,二是想早幾個時辰到達京都。前天文老彥博先生、席老汝言先生,也都是乘車赴京都的。”
司馬光語氣緩和些:“淳甫、呂直自然是一心疼著我,可你怎麼也忘記了古訓:”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甯戚。‘我們是去京都為大行皇帝弔喪致哀啊!驅車招搖於京都,我心懷歉疚而不敢為。況且,防人之口,甚於防川。“
範祖禹點頭嘆息。
司馬康急忙卸車,呂直取來鞍韉,搭在馬背上,一邊系肚緊索,一邊嘟囔著:“秀才,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小,你的脾氣卻是越來越犟了,我為你牽馬同行吧!”
司馬光苦苦一笑,拍著呂直的肩膀說:“直,你留守咱們的獨樂園吧,畦裡的菜蔬也該蒔弄了。”說罷,在老僕呂直的攙扶下跨上馬鞍,拉低帽簷,與範祖禹、司馬康馳馬奔出了獨樂園。
洛陽至汴京的六驛站路程,驛卒快馬賓士一晝夜即可跑完,司馬光一行三人,馬是劣馬,人非勁卒,雖晝夜不歇,足足走了兩天兩夜,於三月十九日午時走進了汴京的南薰門。
京都御街已是一派哀悼憂傷。桃、李、梨、杏,綠葉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