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大概是1954年5、6、7三個月。那時天氣很熱,我和於春早、劉祖法來到了北京宣武區香爐營五條8號侯先生的家。這是一個兩進的小四合院,後院住著房東,侯先生一家就住在前院。
當時侯先生也就30多歲,看上去博學智慧很帥氣。侯夫人王雅蘭女士也很年輕漂亮,她原來是有名的京劇演員,和侯先生結婚後,為了支援他的事業就告別了舞臺,在家相夫教子,照顧全家人的生活。
侯先生夫婦住三間北房,岳母帶著侯耀華、侯耀文、侯住在南房,我們三人住在西廂房,東廂房是廚房和廁所。劉祖法是創作組的,他的任務是向侯先生學習相聲創作。我和春早學習相聲表演。
侯先生和侯夫人知道部隊領導給我們佈置的學習任務,十分支援。侯先生決定親自教我們他的代表作品《戲劇雜談》、《空城計》、《夜行記》三段相聲。
回想這三個月,可給侯先生夫婦累壞了。當時,侯寶林是譽滿全國的相聲名家,是大演員,跟我師父郭啟儒先生剛剛加入中央廣播說唱團。他們的合作被相聲界稱做“黃金搭檔”,當時正處於表演事業的高峰,演出任務十分繁忙,在北京的各大劇場、各大單位演出不斷,有時還去中南海給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領導說相聲。侯先生是大家,也是嚴師,對我們的學習要求很高。因為我們學習的這三個段子,不僅集中了京劇唱、念、做、打四項基本功,還是傾注了侯先生多年研究相聲的心血、形成自己獨特風格的代表作。這三塊活是他的“殺手鐧”、“看家活”,也是輕易不傳人的。既然教了我們,侯先生是不允許我們馬虎過關的。雖然我和春早在相聲改進小組時學過一些京劇基本功,在瀋陽軍區文工團也學習過形體訓練,可是在侯先生眼裡我們學的只是皮毛,跟他的要求差得遠呢,根本談不上有身段。於是,侯先生給我們佈置任務:每天一大早兒,我們去陶然亭喊嗓子。回來後,由侯夫人教我們練起霸、雲手、跑圓場。她對我們的要求也很高,一招一式、一個眼神、一個手勢都嚴格把關,直到我們做得符合標準為止。到了九十點鐘,侯先生起床洗漱之後,沏上茶給我們排練節目。
侯先生住的正房三間,裡屋一間是臥室,外屋兩間是客廳,我們就在客廳裡排練。我們哥兒倆一張嘴,侯先生就急了。因為我們倆在相聲改進小組時,說的還是“京字京腔”的北京話,去了東北兩年,下連隊為戰士演出體驗生活,接觸的都是東北人,我們倆也學了滿口的東北話。侯先生說:“這哪兒行啊!你們倆可真機靈啊,去了東北兩年就學會了地道的東北話,要唱二人轉行了,可咱們這是相聲啊!以北京話為基礎是相聲藝術的特色,說東北話就不對了,得改!”就這樣,他一句一句地教,我們一句一句地改,一招一式地排練,劉祖法在一邊記錄著。
那時,侯先生30多歲,精力充沛很有激情。在三個多小時的教學排練中,他一絲不苟地教,我們認真地學。從外在的一個手勢動作、一個眼神,到內在的心理節奏、思想感受、內心的潛臺詞,都一一地邊講邊教。我倆認真地體會學習,劉祖法認真地做著筆記。不僅是相聲的表演,連相聲的結構、相聲的包袱兒、相聲的源流、相聲的各種技巧都毫無保留地一一說來。三個月下來,我和春早學了三段相聲,劉祖法記錄的承載著侯寶林表演體系的《侯寶林談相聲》一書的初稿也完成了。後經侯先生逐字逐句整理修訂、豐富內容,終於為相聲表演藝術留下了一本教科書。今天看來,這也是相聲有史以來,第一部從理論到實踐,生動介紹相聲表演藝術最權威、最系統、最有價值的教學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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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侯寶林先生身邊的日子(2)
記得當年侯先生給我們上課的時候,6歲的小阿弟(侯耀文的小名)就坐在小板凳上認真地看著學著。有時候侯先生著急,當著孩子不好說我們,就把阿弟轟走。等到沒人時,阿弟跟著我模仿起侯先生的說唱動作,都是有模有樣的。
每當侯先生和我師父演出時,就帶著我們去觀摩。那時,他們經常演出的節目有《戲劇雜談》、《妙手成患》、《夜行記》等節目。等到了後臺,侯先生就根據劇場觀眾的反應,一一給我們講解。等我們學好了,他又給我們聯絡劇場,安排我們演出實踐,並且親臨現場看我們演出,挑毛病。直到他看到我們演出時,包袱都響了,我們使對了,他才滿意。
侯先生在給我們排練《夜行記》時,可下了大功夫了。因為這段相聲的“甲”人物主線很完整,他一上臺就是這個人物。不進戲吧,表演得不對,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