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的聲音,我不算陌生,但是,也決不是熟到一聽就可以想起她是誰,只不過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還要加上一個“請”字的,這種過份優雅的語法,卻使我立時想起了一個人來。
剎那之間,我心中的驚訝,真是到了頂點!
在暗中襲擊直升機的人是誰,我可以設想出七八十個人來,可是絕想不到會是她!
而就在“請不要動”這句話之後,我感到,槍口已經抵住了我的背部。我雙手向上略舉,表示無意反抗,同時,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來鎮定:“板垣夫人,真想不到我們會在這樣的情形下再見!”
出身於望族,一切生活習慣全是那樣優雅,那樣合乎大家風範,甚至在持槍指住人之際,也要說“請不要動”,那使我立時知道,在我身後的人,是板垣一郎的妻子──貞弓!
我真是難以想像,穿著整齊的和服,一舉一動,全是那麼合乎規矩的貞弓,會在這樣荒涼的地方出現,而且手中還持著槍!
但是不可想像的事,還在繼續發生,在我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快意的笑聲,接著又是貞弓的聲音:“你死了!這次,你終於死了!”
在她講那幾句話之際,任何人都可以聽得出那種咬牙切齒的語音之中,充滿了仇恨!這更使我大惑不解,雖然我已知因為她的突襲,已經導致了一個人的死亡,在我身後用槍指住我的,已不再是一個出身於日本望族的女人,而是一個兇手!但是我仍然忍不住問道:“請問,你和耶裡王子有甚麼深仇大恨?”
我身後傳來的聲音相當憤怒:“耶裡王子?誰是耶裡王子?”
我陡地一呆,剎那之間,簡直不知怎麼才好,直到我又聽到了貞弓的聲音,她仍然是咬牙切齒地在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為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一聽得貞弓這樣說,我不禁“啊”地一聲,失聲道:“夫人,你殺錯人了!”
貞弓在我身後,陡地叫了起來:“不會錯!我不知道他在鬧甚麼把戲,但是我要他死,我要他真的死,現在,他真的死了!”
我嘆了一聲,手向下略垂,指向前面:“這具屍體雖然已不易辨認,但只要你肯走近去仔細看一下,你就可以發現他不是你要殺的人。我相信你想殺你的丈夫,板垣一郎,但是這個死在火中的人是一個印度人,一個名叫耶裡的印度人!”
我聽到在我身後,傳來了一下驚愕的聲音,我將雙手放在頭上:“你只管去看,我不會有任何行動!”
當晚的月色很好,我看到地上,我身後的影子開始移動,接著,我看到了貞弓,她走向燒焦了的屍體,手中持著一柄來復槍。
這時候,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將貞弓手中的搶奪下來,但是我卻並沒有這樣做。我在那時,只想到貞弓在發現被燒死的人不是板垣一郎之際,她一定會十分難過,不再繼續對我不利。
我已經提及過,自從被小眼鏡猴的怪叫聲吵醒之後,所發生的一切,實在太突然了,突然到了我根本無法有條理地去思索一切問題。例如這時,就有一個極大的疑問,可是我當時卻沒有想到。
自然,我事後想到了,可是當時想到和事後想到,那就有極大的差別。
這個疑問是:貞弓明明知道板垣一郎,死在不明原因的狙擊之下,何以她還會萬里迢迢,來到印度,要殺死板垣一郎?
當時,我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所以也沒有采取任何行動。貞弓來到了死屍之前,怔了一怔,接著,她俯身下去,就著月光,仔細察看。
在那一剎那,我倒真佩服她,面對著一具如此可怕的屍體,竟然如此鎮定。
緊接著,貞弓的身子陡地震動了一下,接連向後退出了好幾步,抬頭向我望來。她的面肉在不由自主抽搐著,面色蒼白得可怕,雙手也在不由自主地發著抖。
在我還未曾發出任何聲音之前,她已經陡地拋開了手中的來復槍,雙手掩著臉,身子蹲了下來,發出一連串抽噎的聲音。
我的心情十分苦澀,耶裡死得實在太冤枉!而如果不是小眼鏡猴忽然發出了怪叫聲,我也難逃大限,貞弓的行為,顯然不值得同情,可是這時,看她全身顫抖,自喉間發出可怕的呻吟聲的那種情形,顯然在她心中,也對自己行為感到自責。
我嘆了一聲,向她走近:“你──”
我只講了一個字,貞弓便陡地抬起頭來,在她臉上有一種極其兇惡的神情,這種神情,令我嚇了一大跳。她一抬起頭來之後,就尖聲道:“他以為我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其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