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1 / 4)

小說:浮躁 作者:想聊

地閉上,一聲接一聲地往下唱。唱的什麼,福運沒聽清,小水也聽不清,似乎是唱著“女兒經”,又像是唱著什麼佛文,含糊不清,吐字不準,但極流暢不打磕巴,有起有伏,有腔有調,那油燈的昏濁的光映在每一張枯皺的又泛著油汗的瘦臉上。小水倚在寺門口看著她們,先是覺得很冷,很恐怖,如進入了冥冥的鬼的世界,渾身都瑟瑟發抖起來。但聽著聽著,她慢慢是聽懂了,這些行將老去的老婆婆們是在唱著女人們的一生,她們從開天闢地女媧捏人開始,唱到人怎麼生人,生時怎麼血水長流,胞液腥臭,生下怎麼從一歲到兩歲,從兩歲到三歲,怎麼和尿泥抓屎蛋,說話,走路,跌跤,哭鬧,到長大了怎麼去冬種麥夏播秋,怎麼狼來要吃肉,生蝨來吸血,怎麼病痛折磨,怎麼煩愁熬煎,再到婚嫁,再到性交,再到懷孕,再到分娩,一直到兒女長大了又怎麼耳聾眼花,受晚輩歧視,最後是打打鬧鬧爭爭鬥鬥幾十年了蹬腿嚥氣,死去了還要小鬼拉閻王來審……她們不停地唱下去,似乎在哭訴著人生的一切苦難,唱完一遍,接著又從頭來唱,小水不知不覺心神被她們攝去,情緒進入唱聲中,福運叫她離開的時候,她竟已經淚流滿面了。

兩人踏著黑黑的夜色走出了寺院,誰也沒有說話。就在走下不靜崗前的斜坡時,那裡有一個土坎,一人多高的,福運先跳下去了,小水卻站在土坎上,恰這時遠處有一兩聲“看山狗”叫,其聲尖銳,動人心魄,她輕輕地叫了一下福運。

福運在問:“你害怕‘看山狗’在叫嗎?”

小水說:“是害怕。”

福運說:“‘看山狗’是避邪的,它一叫,神鬼都不敢來哩!你往下跳吧!”

小水說:“你來扶著我。”

福運伸出雙手,他沒有扶小水,卻將兩個拳頭撐在土坎壁上做了蹬臺兒,讓小水踩著下。小水踩住了,往下跳,但跳下來的時候她是撲在福運的懷裡的。福運趕忙要離開去,但是福運被鬼抱住了,這鬼大聲喘息,緊緊箍住了福運的身子,這鬼是小水。“小水,小水。”福運不知道小水是怎麼啦,慌慌地叫,但他的口被另一個口堵住,他嚐到了一種甜的香的東西,在他的懷裡是一團軟軟的棉花,是一個熱熱的溫袋,是一個滾圓的粗細起伏的青春女人的身子,這身子正散發著一股特異的肉的馨香,使他激奮而暈眩。等他清醒過來將手觸控到小水的臉上時,福運摸到的是一臉的淚水。

也就在這“成人節”的漆黑的夜裡,就在這四周空曠無人的山坡上,就在這“看山狗”的叫聲中和隱隱約約傳來不靜崗寺裡沒完沒了的人生全程的誦唱聲中,小水向福運透露了心跡,她提出她要同福運結婚,做生生死死的百年夫妻!福運是毫無準備的,也是毫無勇氣的,他發痴著,疑惑著,拙手笨腳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事,不知道如何處理這個突變的女人!小水卻是那樣主動,無所顧忌,殉葬式的勇敢,擁抱著福運,要求他來用身子壓迫她,她也去壓迫他,讓他親她揉她咬她,她也親他揉他咬他以至於用手在他的背上抓出血道用牙在他的脖項和腮上咬出深印。她終於頓悟到了是她自己失去了金狗,並不是金狗遺棄了她,她就要在現在從另一個男人,她並不看重的憨實的蠢笨的醜陋的福運身上補回自己的過失。這不是向金狗賭氣,這是一個弱女子的自強自立,而將她的獸的東西,也是她原本最正常的人的東西全然使出來了。當福運還在說:“這,這……”的時候,她罵自己是傻瓜,更罵福運是傻瓜,低聲地但深沉堅定地說:“我就要這樣活人!我就要這樣活人!”

一個月後,小水和福運結婚了。

新房是在福運的三間廈屋,操辦的自然是韓文舉。這一日,村人前來相賀的十分多,雖沒有接收到什麼毛毯、線毯、太平洋單子、絲綢被面,卻每一家來人都買了一串鞭炮,在新房門口嗶嗶叭叭鳴放。且三家五家了,合買一副中堂對聯,在三間廈房的牆壁上,掛得紅紅綠綠的。

福運沒有想到,來祝賀的竟有英英。他正上下一新到鄰家借了桌椅板凳招呼來客安坐,一抬頭,看見英英進了門,當下就愣了。英英穿戴十分入時,一條純黑的筒褲,覆蓋著一雙只露著腳尖的皮鞋,手裡拿著一條綢子被面,朗聲笑叫:“福運,還不接客嗎?”

福運反應不過來。

英英就說:“喜日子真是喜糊塗了!小水呢,這麼大的事,也不事先通知我,我臨時才買了這件薄禮的!”

小水聞聲出來,拉她入坐,說:“本來要給你說的,怕你上班,叫你為難的。”

英英說:“再忙也得來啊,這被面算我和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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