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沒?”
福運說:“他沒。再問時,他就把話岔開了。”
小水說:“他不小了,他要拖到什麼時候呢?”就將頭貼在福運的胸膛上,長久地睜大著眼睛。
夫婦話說到半夜,方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就起身去了渡口,等待巫嶺送把杖的人來。到了飯辰,一溜二十人的巫嶺山民將把杖運來,這些人衣衫破舊,一臉憨相,每人扛了桶粗的一捆把杖,那身上的衣服就全被汗浸溼了。一根把杖兩角五分錢,現交現開款,山民們眉開眼笑,立在那裡用指頭蘸著唾沫點數,隨後就將腳上磨得沒底的草鞋扔掉,搭韓文舉的船去鎮上買新鞋新衣,稱鹽打油。直到逛完鎮子返回,許多人腳上穿了膠質雨鞋,韓文舉就說:“你們山裡人真是有趣,怎麼買這種鞋穿,那腳不燒嗎?”
雨鞋確實又漚又燒,就有人在鞋殼灌了水,抬腳動步,咕咕直響,說:“這鞋好啊!天晴能穿,下雨也能穿,只要你們肯收把杖,等過半年了,我們也要買了牛皮鞋來穿的!”洋洋得意地走了。
雷大空看著這些遠去的巫嶺人,說:“韓伯,這些山裡人穿膠質雨鞋,也真是看著漂,穿著燒,走一走了用水澆!他們沒見過大世面哩!”
韓文舉說:“瞧這些人也夠心酸,咱說咱窮,比比這些人咱還要知福哩!山裡人到底差池,這麼窮也不學著做做生意,現在才睡醒了!”
大空說:“這全是駐鄉幹部去了才組織的。這樣一來,他們富了,咱把這把杖運到白石寨、荊紫關一賣,咱也要賺它一把錢!”
韓文舉說:“大空,這筆生意做得好哩,這是怎麼聯絡的?”
大空說:“金狗聯絡的,他眼寬,資訊靈通,幫了大忙哩!”
韓文舉不聽則已,聽了就又罵起金狗,還罵到畫匠矮子,說再窮,也不該求到他門下。大空說:“韓伯現在還恨金狗嗎?他又不是田中正的女婿,你恨他個沒道理!”
韓文舉說:“他坑害過我的小水。”
大空就說:“韓伯是小心眼!你是不滿意福運嗎,福運把酒沒給你供上嗎?話說回來,金狗就是你的仇人,但他能幫著咱賺錢,咱就認他哩,你嫌錢多了扎手嗎?”
韓文舉也便笑了,說道:“大空,人說我這張嘴是鐵嘴,你怕還是鋼嘴哩!你見了金狗,你就翻弄是非去,說我罵他了,我不怕他!”
大空就說:“你能說大話,怎麼又怕了?原來韓伯是嘴硬尻子松!”
這批把杖販賣之後,落了一筆錢,接著又販運了幾趟,小水就籌劃著用錢專案,鄉稅務所就來人收去了一筆稅費,接著,村長又來收了民辦教師開支費,村幹部補貼費,群眾贊助辦學費。福運生氣了,說:“天爺,一個蘿蔔兩頭切,我這能掙得幾個錢,三打五除二這不是全完了?!”鄉上人說:“你怎地說這話?贊助辦學,這是社會福利事業!”福運說:“民辦教師養活了,辦學也要錢,我連個孩子也沒有,哪談得上上學?既是贊助,哪能挨家挨戶收的?”鄉上人也生了氣:“外邊有的萬元戶,一家就給學校幾萬元的,人家也知道用錢買後路,你連個退步都不留?!”福運說:“我哪兒是個萬元戶,你封我的萬元戶嗎?”話說得都走了火,小水就把福運拉開,笑臉給鄉上人賠話,末了還留著做飯待人家吃。
開支越來越多,福運和大空就日夜忙累,但是,巫嶺的把杖隊卻再不將把杖運到渡口來,而河運隊則接連幾天在販運把杖。大空一打問,原來河運隊的蔡大安和田一申見福運他們有了便宜貨源,故意加卡,暗中與巫嶺山民定了合同,在不靜崗後的一個村子裡設了收購站,這批山民一是信得過集體組織,二是少跑了路程,就再不賣給福運、大空了。福運和大空氣得嗷嗷直叫,將原價兩角五分一根的把杖提高到一根兩角七分,巫嶺人的把杖就又賣給福運、大空了。
把杖排下河去荊紫關的時候,大空瞧見岸頭上站著田一申,故意大呼小叫,在排頭喊:“開排了——”福運在排後沒接應,大空說:“你怎麼不應?”福運說:“大空,田一申正氣著哩,咱太張狂,他就會出壞點子治咱的。”大空說:“他怎麼治?他敢再提到三角錢一根嗎,河運隊的船工對他搶咱的飯碗早有意見,他要提價,那船工就會造他的反哩!咱專門氣他,氣他得個鼓症!”於是,大空又在排頭喊一聲:“開排了——”福運也就在排後應一聲:“開排了——”接著兩人合聲呼開排號子,呼得有高低緩急,有板有眼。
田一申和蔡大安將這事彙報給了田中正,田中正聽說這生意根源又是金狗聯絡的,氣得七竅生煙,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