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用的是嵌金碧竹,放在鋪著紅布的托盤中,旁邊有次序地放著一排竹籤。
洛川尋湊過去一看,見那排竹籤卻不是諸如「勸君切莫向他求,似鶴飛來暗箭技」這種籤文,而是一個又一個人名。
「這又是什麼。」洛川尋好奇地問,知道胡侍讀必定知道這是什麼。
胡侍讀淡淡地道:「今天是月半,太子殿下會找人侍寢,一個月會有三次,分別在月初,月半,月末。」
洛川尋大睜了眼睛,道:「一個月才三次麼?這府上的美人哪裡輪得過來。」
胡侍讀嘩的一聲,開啟了那幅「只讀不侍」的摺扇,道:「暴殄天物啊。」
洛川尋點了點頭,嘆了口氣,他撥弄了一下竹筒道:「這又是什麼,難道說陪太子殿下的人就是從這筒裡搖出來的麼?」
他本是一句玩笑話,卻見胡侍讀微微一笑,不由失聲道:「還,還真是搖出來的。」
胡侍讀道:「搖,倒也不是,是元林隨手一摸,是誰就是誰。」
洛川尋指著旁邊一排籤,道:「這些又是誰?」
「秀水街的人,抽出來是確保元林不會摸到她們,又不妨礙元林有一天忽然想起,卻又無法記起她們的名字。」
兩人均沈默了一會兒,洛川尋才道:「看來真是沒什麼人能在殿下的心裡能留下痕跡。」
「那倒也不是。」胡侍讀搖著扇,微微笑道:「你知道元林的喉嚨為什麼是啞的嗎?」
「殿下的嗓子不是天生沙啞的嗎?」
「當然不是了,元林小的時候,那嗓門又脆又亮,一跑進書房就能聽到他朗朗讀書聲,跟雀鳥似的。」胡侍讀看著那竹筒,道:「那是他跟人殉情時,給毒藥毒啞的。」
洛川尋啊了一聲,難以置信,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道:「殿下也會跟人殉情?」
胡侍讀將扇子搖得上下翻飛,道:「千真萬確,如假包換。」
「結果……沒死成?」
胡侍讀一笑,道:「是啊,那情人原本是他的政客派去的死士,為的就是要他的命,結果最後總是於心不忍,毒嗎,少給他喝了幾口,只把他的嗓子毒啞了。」
洛川尋的眼睛張得大大的,道:「太悽慘了,那、那個情人,死了嗎?」
「死……當時不死,總歸後面也死了吧。」
洛川尋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正是,想想殿下如此愛斤斤斤計較,怎麼肯吃了這麼個大虧。」
胡侍讀好像倒沒有細聽他的話,只把眼光落在那個筒子道:「他若是沒有被東家滅口,也會後悔吧,日也悔,夜也悔,幾千個日子後悔下去,不死也死了。元林又何需動手殺他,他只要當作從未與他相識就好了。」
他抬眼看著洛川尋一門心思要把邊上竹籤往筒子裡放,淡淡地道:「所以,你最好別這樣,元林就是這種人,他若回頭……你便與他後會無期。」
洛川尋哦了一聲抬起頭,見胡侍讀若有所思的樣子,笑道:「喂,若不是你說這個情人死了,我還當他是你咧。」
胡侍讀輕輕嗯了一聲,一臉痛苦地道:「正是不才區區在下。」
洛川尋哎呀大叫了一聲,手裡的竹籤掉了一桌子,道:「真是……你?」
他想起胡侍讀似乎很瞭解元林,對他各種細節幾乎有了如指掌的感覺。那確實就像是一個情人,不用太過費心,就會自然而然地瞭解對方每一個小動作,每一個想法。
可是元林的態度卻找不到絲毫蛛絲馬跡,假如他們真的曾經是一對愛到可以生死與共的情人,那對胡侍讀的打擊是多麼大啊,天天見面,卻形同他人。
洛川尋同情地看著胡侍讀不停抽搐的臉,突然胡侍讀哎喲的一聲抱著自己的肚子笑得前仰後伏,他邊笑邊結結巴巴地道:「這種鬼話你也信,你也不想想元林是何許人也,他會為誰生為誰死?」
他笑得連連拍桌子,道:「我知道元林為什麼對你有好感了,你這種看起來胡塗,細看明白,但再細看卻仍是胡塗得一塌糊塗的人,也算表裡如一了。」
洛川尋才知道他被胡侍讀給耍了,愣了半晌,才溫和地道:「不是胡侍讀就好。」
胡侍讀一時半會兒倒摸不準他心裡想什麼,還未開口,外面有一個穿黃色錦衣的少年竄了進來,將懷裡的棉筒子往桌上一擺,神氣活現地道:「我弄了一個新玩意,你們要不要嚐嚐。」
「十九殿下。」
那少年聽洛川尋稱呼,便轉臉一笑,道:「阿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