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挺好的,夫人。”
“那就好。杏兒,把糖釀圓子給羅姑娘端上。”葉夫人笑意盈盈地吩咐著下人,進了屋。
杏兒應了聲,把鳳紋漆食盒擺到桌上,除去黑漆槽形蓋子,露出髹紅的內壁,一青瓷碗合蓋。杏兒把瓷碗小心端出,掀了合蓋,幾縷熱氣緩緩升起,“羅姑娘請慢用。”
“吃吧,趁熱才好吃,”葉夫人輕聲細語地說:“這是我們葉府的師傅特製的,別的地方吃不到,就連王府,也沒有。”
王府?莫莫不明白她的意思。
葉夫人示意丫鬟們都下去,挪移著步子到了古琴前,伸手摸著蒙了灰的琴絃,一簇沉悶輕微的顫音。
“也不知道是府上的風水,還是註定的……十七年前,琬容就在這裡,被宮裡的花鳥使給選上了,做了先皇的妃子……”葉夫人轉身看著莫莫,似在回憶:“你娘當年就住這房間。”
夫人不理會莫莫的驚詫,繼續說道:“今個兒,相王爺又看上你了。”
“我不去!”莫莫幾乎是脫口而出。
“巧了,她當年也是這麼說的。”葉夫人清然一笑,即而又幽怨地說:“琬容進宮當了妃子,真說不清是成全了一樁連理姻緣,還是棒打了一對戲水鴛鴦!”
“你準備準備,三天後去相王府。”葉夫人拋下話,身影挺直地出了門,描有金花枝蔓的襦裙拂過地面,沙沙作響。
“夫人,我娘她……”
葉夫人驀地停住了腳步。她轉過身子,看著莫莫,又徐徐說道:“你娘進宮後被封了‘丹妃’,九個月不到就生下了你,後來……”她轉回身子,冷漠的語氣似三九寒冰:“死了。”
冰冷堅硬的字句聲聲敲擊著她的心尖,莫莫第一次感到猶如落水般的無助,她的心一糾結,眼睛就蒙上了層霧,潮潮地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她背過身,悄悄地拭去了淚水。
對她說再會的雨中的年輕男子,是相王。
第十五章 雲山漫心境 (一)
日已暮,傾斜的日光在半空織成一面金黃迤邐的網,籠罩在安寧的葉府。莫莫坐在窗前,看著園裡早已凋敝的牡丹,愁緒像逐漸昏暗的天色一樣,漫天蓋地地鋪開。曾經的山清水秀埋沒在記憶裡,與葉府的榮貴浮華相伴隨的是葉老爺整日躲閃的目光,和葉夫人忽冷忽熱的問候。還有,她從不過問的身世,就像是埋在高院深牆裡的一個已故的謎,後人欲把它淡忘,前人熟悉的身影卻徘徊在每個角落,試著把它一點一滴地重新壘砌,傷痕累累地再次呈現。
而他,是她不經意發掘的最美好的念想,是枯燥的府邸生活的最牽絆的掛念,如今被劃開了一道不見底的深淵,她只能站在崖上看著他漸行漸遠,無能為力。
公子他……不會來了吧。莫莫不願意想太多,怕只怕心若一動,淚就上了心頭。
她正想起身,不經意地看到廊內掠過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是公子嗎?莫莫驚喜地站起身,卻發現是葉秋瑤從廊內路過,正衝著她笑,揮手叫著:“莫莫!”
她不免失望,待葉秋瑤來到面前,她沒什麼好氣地說:“你來幹什麼?”
“給你看個好玩的東西。”葉秋瑤毫不介意她的態度,他拿著個竹蛐蛐兒,興致正高:“莫莫你看,把它放到窗臺上,留春一定會當真的,她肯定要拿著撣子趕它走。”
“過了些時日,它就枯了,”莫莫不經意地說,“我要進王府了,想帶的都帶不走了。”莫莫撩撥著蛐蛐兒長長的觸鬚,有些神傷,“秋瑤,你說,我進王府幹什麼,我爹,二孃,還有……想見我都見不了。”
“你想陪他們一輩子?”葉秋瑤逗她。
一輩子……莫莫發了呆,那得有多長,心緒亂了……能亂一輩子嗎?他摟住她,溫暖如陽,又轉身離去。月圓多長,人言多遠,思念亦能有多久,她又溼了眼眶。
“多少姑娘想進王府都進不得,我覺得是件好事。”葉秋瑤依舊像個無事人,沒有理會到莫莫的出神哀傷,“先皇薨逝,新皇登基。相王爺新建了府邸,選些女眷,也是理所當然的。”他擺弄著一支竹篾,紮好遞給莫莫,才發現眼前人淚水漣漣。
“你怎麼哭了,”葉秋瑤慌亂拿了條絹子,笨拙地替莫莫拭去淚水,“相王肯定會待你好的。”
“可我不想去。”莫莫把手裡的蛐蛐兒扔下,撅著嘴生氣:“你懂什麼,你又不是女兒身!”
“這倒是。”葉秋瑤呵呵地笑著,又說:“我也不願意當姑娘,尤其是貌美的姑娘,更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