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他。這一個人過日子總不是個辦法,得想法給他找個家口兒才行。
好咧,我這兒就去跟他講去呢,他的病根兒也就除哩。說罷,便起身樂顛顛兒地往西院走去。
木琴急道,別急,我也只是有個想法,哪裡就輕易找著了。
茂生似乎沒有聽清,匆忙的身影在大門口一閃就不見了。
京兒還在西院裡瘋狂,鍾兒也在床上安靜地睡了,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木琴回想著蘭香和茂生的話,心裡直替金蓮擔憂。
看來,這事不會這麼輕易就能解決得了的,必定會有一場大亂等著呢。現在,面對這樣的局面,她也無能為力。
她想,等找個適當的機會,必須跟金蓮扯扯,不管她聽與不聽,還是要把其中的厲害衝突講明瞭,讓她自己掂量掂量,儘快了結了這檔子事。畢竟自己在婦女中有了點兒威信,都把她當知心人待,或許她還能聽得進去。時間拖長了,肯定要出事的。到那時,恐怕金蓮的下場就慘了。
初嘗杏果(1)
已經進入了初冬,天氣驟然寒冷了。
一股股的寒意從西北方山埡口侵襲過來,滯留在偌大的山坳裡,慢慢聚積著,沉澱著,流蕩於每一隅大大小小的溝坎兒裡。
經過了一秋的潤染,原本五彩斑斕的漫山滿坡色調,均被這一股猛其一股的寒意無情地層層剝落,僅剩了密林裡黝黑的枝幹和搖搖欲墜的殘存枯葉。山體像脫褪下了花團錦簇的麗衣,裸露出黑褐色的嶙峋筋骨,在四野蕩起的陣陣寒風中,顫巍巍地挺直了胸膛,對抗著愈來愈強勁的霜寒。如體毛般的樹木亦隨寒風瑟瑟發抖著,發出陣陣“呼呼”的唏噓聲。原來深藏綠蔭下的岩石,也一塊塊探起頭來,透過細密的枝條縫隙,暴露出張牙舞爪的鐵青色嘴臉。
山坡上,溝坎間,一塊塊田地裡沒有了往日油綠或灰黃的莊稼,光禿禿地坦露出灰白色肌膚,任寒氣放肆地吸允輕薄著,無可奈何地等待著寒冬的蹂躪摧殘,最終將被注入儲備生命的能量袋裡,以迎接來年春天萬物勃發時刻的那一場酣暢淋漓地釋放。
整個山坳裡瀰漫著一種肅穆的氛圍,忽而強烈,忽而低緩,卻不是悲壯或蒼涼,而是堅忍和期待,堅忍住一個漫長冬季的寂寞,期待著另一個萬紫千紅的約期。
遠離村落的北山腳下,有幾桿紅旗在略顯蒼白的陽光下扎眼地舒展著。人站在村口上,抬頭向北一望,首先入目的便是這灰白叢中的一點紅。繼而,又會聽到從那裡借了風向飄來的陣陣聲響,像歡聲,像笑語,像夯聲,像雷鳴。乍聽隱隱可聞,細聽又杳無蹤跡。
村裡人跡寥寥。偶爾有人影晃動,也是背駝腰彎的老人牽領著尚不能獨立活動的稚童幼娃兒,依靠在自家或他家門前,晾曬著太陽。或有頑皮的幼童不服呵斥管教,私自掙脫了老人牽領的枯手,向院前的枯枝敗葉裡奔去檢視什麼,立時就跟上了一個步履蹣跚的身影,把嬌弱的孩娃兒拽回到暖和的門前。過一陣子,這樣的情景又會重複一回。
杏花村的大隊部座落在村子正中的位置。
一大塊平坦的臺坎兒上,建有一溜兒排九間屋子,均是石牆草苫的矮屋。門窗破舊,裡面光線不足,顯得略陰暗了些。四周是用亂石叉起套成的院牆,沒用泥水兒粘合,牆石有的疊垛,有的散落,就如一條長且方直的石堆,將屋子包裹在平坎兒上。
屋子雖然低矮,院子卻大,能容得下五六個普通的農家院落。裡面橫七豎八地擺放了一些木棒或牛車、犁耙等生產常用的工具,陳橫在幾棵高大杏樹下將及人腰的枯草裡。
屋門口一律都釘著三寸寬的小木板,上面用墨汁寫著辦公室、會計室、倉庫等名稱,均出自振書的手筆。
屋內的光線雖暗,但擺設仍然一目瞭然。靠北牆安放著一張連體的大桌子,足有兩張桌子那麼大,可以東西兩邊對面坐人辦公,再加上兩條木質排椅,佔了整個屋子近一半的面積。這樣的辦公桌子,在公社及村隊裡隨處可見。靠東牆立著一排櫥櫃,裡面盛放著村隊有關的帳目資料及零零碎碎的常用傢什等。
酸杏正一個人靠在排椅上打盹兒。
前天,他到公社去開會,在鎮子的大街上碰巧遇見四方,非要他開完會後到他那兒去吃飯。酸杏就去了,在四方的宿舍裡,與四方喝了些酒。臨走,四方四顧無人,偷偷從自己的床鋪底下摸出兩根乾癟得不成樣子的###棍,自己留下一根,把另一根用報紙裹了,慌慌地塞進酸杏隨身攜帶的提包裡,悄聲說,是牛鞭哩。說罷,也不管酸杏的反應和謙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