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時,他心裡沒有仇恨。她註定要死,而霍利已經得救。他對此感到滿意。他覺得最值得同情的人是老伊齊基爾·德·拉·克羅瓦。剛才看到他身子佝樓的老態只有更加深了他對老人的同情。他想像著獻出畢生精力尋找一個人,到頭來卻發現這人是個死囚,即將永遠被帶走,這是一種什麼滋味。
湯姆今天到這裡來,是因為他不能忍受讓瑪利亞死的時候以為自己勝利了。他需要讓她知道最終她的殺人狂熱和惡意報復都是徒勞的。他還想告訴她有關基因的事,那些挽救了他女兒生命的神奇基因。
他回憶起上次他坐在這張椅子上的情形。現在他的嘴裡還能體會到那種害怕與憤怒的鐵腥味。但這次他用不著害怕瑪利亞·貝娜瑞亞克。他背靠在椅子上坐著擺弄著左手上的一張紙,等待著。
“你的女兒怎麼樣了?”過了一會兒她問道。
“她死了。”他回答。
“但我剛才看見……”
湯姆點點頭,“是的,你看見了霍利。”
“但我不明白,你剛剛說她死了。”
“她曾經死去。但現在不了。”
他看得出瑪利亞臉上大為吃驚的神色。
“怎麼會的?”她問道。
“我用了那些基因。”
“你用了基因?是我的基因嗎?”
“不,我用了原有的基因。基督的基因。但是我本來可以用你的。”
瑪利亞的戒心放鬆了下來,她的臉上露出奇怪的複雜感情。他看得出因為他的迦拿計劃取得成功她感到十分惱火和憤怒。但他從她的目光裡也看到了另外一種東西:興奮。
“但你是怎麼使用那些基因的?”
湯姆開啟了一直在擺弄的那張疊著的紙。上面的字清晰可見。“好的,我想你會覺得它們起作用的方式很有意思。”他朝前靠了靠,將手裡的紙送到桌子這邊,瑪利業本能地將銬著的手掌心朝上,好像捧著一個吃飯的碗。他將紙頭放到她手裡時注意到她右臂蒼白的面板上有一個十字形的傷疤。很明顯這是一箇舊傷疤,但刀口凹凸不平,他這外科醫生一眼就能看出這是用大刀或匕首割的,不是用的精密器具。出於天生的好奇,他想問問她這是怎麼回事,但他又想到她充滿暴力的過去,覺得還是謹慎為妙。
於是他只是靜靜地等她看完紙上寫的東西。“恐怕我沒有用血寫這個,但我想‘傳道士’可能對《聖經》語錄感興趣。你知道這一段出自哪裡?”
“當然知道,”她毫不猶豫地以嘲弄的口氣說,“《使徒行傳》,第二十章,第三十五節。”
他暗自笑笑,“是的,我知道你會認得。這是我最欣賞的基督教誨之一。”
她灰心地聳聳肩。“但我還是不懂,這跟基因起作用的方式有什麼關係?”
他不慌不忙地在椅背上靠得更放鬆些,想著該用什麼樣的字眼解釋才恰當。這時候他看到她眼睛裡深刻的仇恨。
“你認為你贏了,是不是?”她說,顯然她認為他沒有贏。死到臨頭了,她還裝得好像仍然留有一招。
他悲傷地搖搖頭,想起了奧利維亞、鮑勃·庫克和諾拉·盧茨,還有其他所有死去的人。“我不覺得我贏了。至少不是贏了你,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與你鬥爭過。你的戰爭可能是針對我及我的事業,但我的戰爭是針對其它殺手,遠比你更致命的殺手。”
瑪利亞緊咬著牙關,他都能看見她兩腮的肌肉緊張起來。
“告訴我這段話跟基因有什麼關係,”她再次要求說,一邊用手指戳那張紙,“告訴我這與我的基因有什麼關係。”
“好吧,”他說,“我告訴你。”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解釋。
他說完了,卻沒想到瑪利亞是這樣的反應,她一點也沒有像他預料的那樣發怒,她看上去像捱了重重的一棒。她的傲氣似乎全部消失了,在一瞬間他覺得看到了瑪利亞的恐懼。他站起身去按蜂鳴器時,她甚至連頭都沒抬。進來押她回去的看守不得不把她從椅子上拖出來。她的眼睛始終瞪著他給她的那張紙條,上面寫著“給予比索取更能得到保佑。”
她現在總算懂得了這句話的含義,可湯姆卻不明白他告訴她的這一切為什麼會對她有這麼大的影響。難道他告訴她的這些話能改變什麼嗎?再過幾個小時她就要被處決了。她不可能指望活過今天。
第二十九章
馬薩諸塞州監獄 死刑執行室
午夜漸漸逼近,瑪利亞·貝娜瑞亞克心裡不停地回味著卡特博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