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還得感謝他在很多方面改變了自己的生活,儘管在今天之前,卡尼還從未向他許諾過一筆財富。
但他還是忍不住有一絲懷疑。他清楚自己來自何方,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有雄心壯志,但他同時又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會成為一個職業橄欖球運動員——他知道自己能力的極限所在。而且他幾乎同樣肯定地知道,他不會有天醒來突然就發現自己變成了迪恩·卡尼。他倒是更害怕有天醒來發現自己是約瑟夫·杰特。
“我肯定你已經知道了所有關於我的傳言,對吧,馬爾科姆?關於被謀殺的前妻,我和日本黑幫的聯絡,還有易裝癖。”
“還有吸血鬼。”馬爾科姆補充道。
“我倒是沒聽說過這個。吸血鬼。我喜歡。它們有那麼一點兒高貴,不是嗎?而且很有東京味道。不過,真實的情況是,我在底特律郊外長大。12歲那年父母在交通事故中去世,所以我被哥哥帶大,但19歲的時候他吸毒過量死了。我進普林斯頓大學是因為高中統考的分數,還有我寫了一份申請文章讓他們為我感到難過。從沒有人給過我什麼,但是我很有野心,而且我決心要讓自己過不平凡的生活。我來到亞洲是因為我看到了這裡的機會。我按我的夢想生活,馬爾科姆,偉大的美國夢。只不過我的美國夢發生在日本。”
馬爾科姆看著卡尼啜飲著香檳。他一直都以為卡尼生在富貴人家。他得意的笑,優雅的表現,修飾過的指甲,說話的方式——他看著就像一個富家公子,每年春假結束後會有司機開車送他回學校。他會在漢普頓避暑,在瑞士度過冬天。他從沒猜到卡尼竟然會和他一樣,或者至少是和他從同樣的背景開始的,只不過卡尼已經發展得很高很高。但是如果卡尼是從和他一樣的地方開始的話,那麼他馬爾科姆是不是有一天也能達到一樣的高度呢?這個夢想到底是在可以實現的範圍之內,還是會和橄欖球一樣遙不可及呢?
“你知道人們怎麼說嗎?”馬爾科姆說,此時他的緊張已經被一種新的抱負所取代,一種近乎幸福的感覺。“戰利品歸屬於吸血鬼。我喜歡你這個版本的美國夢,它遠勝於白柵欄房子加容納兩車的車庫。”
卡尼喝完了杯裡的香檳,開始倒下一杯。
“我不知道什麼柵欄籬笆,”他回答說,“不過你看到樓下車庫裡的法拉利了嗎?”
馬爾科姆點點頭。卡尼衝他咧嘴一笑,舉起了酒杯。
“它們都是我的。”
十:大阪(1)
馬爾科姆高中校隊的教練曾經把這種時刻稱為“暈眩”:也就是說在這種時刻,理性思維讓位給了本能,身體完全根據生理本能對刺激做出反應。正是這種時刻能把職業運動員與業餘愛好者區分開,把從內心就是一個運動員的人和只是週末玩玩的人區分開。暈眩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東西,它是動物性的、內在的,而且完全是不能被教會的。它就是那種造就人群中的英雄和球員中的巨星的短暫瞬間。馬爾科姆其實生來就具有這種東西,但是他對它沒有控制。當“暈眩”來襲的時候,馬爾科姆就會做出反應,不管他是在大學橄欖球場裡面,身邊圍著上萬尖叫著的球迷;還是在大阪的一座公園裡,在為數不多的幾個好奇的日本路人和一夥來自歐洲或是美國的交易人面前。
他的雙腳離開了地面,身體就像一枚導彈一樣,全速朝著對方兩名隊員撞去。他的肩膀最先撞擊到了目標,位置很低而且不違反規則,當下只聽見一聲肌肉發達的軀體和肌肉不太發達的軀體碰撞的悶響。被他撞到的對手向後轉身180度。馬爾科姆自己也經歷了一個短暫的失重過程,現在他的胳膊緊緊摟著對方的腰部,然後兩人一同急速倒向地面,一堆暗紅的泥土在他們撞到地面的時候飛濺起來。馬爾科姆感覺到了碰撞在他骨骼之間的迴響,也聽到了對手沉重和痛苦的喘息,於是趕緊鬆開了手。這時公園那頭馬爾科姆的隊友聚集的地方傳來了喝彩和掌聲,而近處對方球員所在處則是一片哀嘆之聲。
馬爾科姆緩緩站起來。他往下看看依然仰躺在泥土裡的對手,發現他原本飄逸的金黃髮卷現在貼在前額,手裡卻依然緊緊抱著皮球。馬爾科姆咧嘴笑了,然後向他伸出手。巴林公司大阪分部的特迪·希爾斯握住了他的手,讓他把自己拉了起來。
“撞得漂亮。”他誇讚著,英國口音從他難看至極的牙齒縫隙之間擠了出來。他右邊臉頰上還粘著草,身上白色的牛津汗衫大部分都被泥汙覆蓋,黑色的褲子看來膝蓋以下都撕破了。馬爾科姆沒打算撞得那麼重,不過希爾斯應該也沒太大事。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