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跌跌撞撞,塞楞額踮著腳步在雨中搖擺,雨霧迷濛了眼睛,腦中充斥著滿滿的那三個字。路人偶有將傘抬高後瞥眼的,卻也只好奇這衣著顯貴的少爺為何如此失態。天色尚早,這花街柳巷未曾喧鬧,倒是有人先醉了。
狼狽地回府,塞楞額無暇向眾人解釋這番模樣,只想找個屬於自己的空間,狠狠地將自己藏起來。曾以為這一世,他得償所願,有了男兒身,生在富貴家,終是能按照自己所願去生活,也了了前世的怨。誰曾想,一切的期待都在今日化為灰燼,打擊一個接一個的襲來,沒有給他絲毫的準備時間。
這一路,他走得多辛苦,旁人不會懂。年幼時便開始小心翼翼隱藏自己,為的不過是寄人籬下,求個安穩;裝傻充愣般地迴避官場名利,只為求一個性命無憂;奮力爭取心儀女子,也不過為了一生能有段不被勉強的婚姻。可結果卻教他看的清清楚楚,全都反了,不想要的全部都得到,最想要的卻怎麼也握不住。
“塞楞額,你到底是怎麼了?身子還未痊癒,偏還要去淋雨,你可是成心要叫你阿瑪擔憂。”聽了下人稟報的赫舍里氏匆忙趕來,看到躺在床上的人,語氣倒也不算客氣。
“我沒事,就是有些倦了,多謝額娘關心。”雙眼直勾勾盯著床頂,沒有力氣去爭辯什麼,不想再假裝堅強,一直憋著的那口堅持,也在看到信的那一刻崩塌。原來,撐得越久,崩塌得越快。
“唉,那你好好將養著吧。別再胡亂跑出府了。今兒,我已去替你嚮明相提了親,只待算了生辰八字,便將這門親事給訂下了。”嘆息著,赫舍里氏便也離去了。瑪爾琿怏怏地跟著離去,臨出屋時回頭看了眼塞楞額,這樣毫無生氣的人,他還是第一次瞧見。
“哥,你到底是怎麼了?之前不都還信心滿滿的嗎?”待得屋裡終於清靜了,塞布禮才坐到了床榻邊,側身朝裡的塞楞額讓他看不清表情,卻也能從鬆散的背影感受到那份無力。
“我現在不想說話,你讓我靜一靜。”沒有任何動作,只靜靜地說了句,塞楞額再沒了任何反應。
天在轉,路在晃,心在心動時受了傷,風越穿,心越亂。
自寫下了那封信,語兒便再沒一日能安然入睡,守孝期間,再憔悴的模樣也是理所當然,便也沒人過多關注她。將玉蘭留在賈府,為的是給塞楞額一個了斷,卻也將自己的心留在了賈府。若是他來,便也算最後一次與他傾心相應了,卻又怕他來,來了,便是今生的最後一次交疊了。
此後,也只能是相見不相識了。
“二姐,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推開門的是沁兒,少了玉蘭的陪伴,每個夜裡,語兒久久不願熄滅蠟燭,不想竟將妹妹招了來。
“喔,沒什麼,只是換了床,不太習慣罷了。倒是你,怎麼還不歇息?”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抹眼,湊到跟前了才發現竟是欲哭無淚,只得順勢攏了攏耳旁的碎髮,掩了尷尬。
沒接二姐的話,沁兒徑直繞到了語兒身後,輕輕地為姐姐捏起了肩膀,就如當初為爹解乏那般。“二姐,你有心事,可願與沁兒說說呢?”柔柔的聲音,好似一股暖泉湧進滿是裂痕的心,語兒不禁動容。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心裡覺得堵得慌。”有些話,想說,卻不能說,也有些話,想說,卻不願說。語兒只得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二姐,你為何要放棄八少爺?”沉默後沁兒還是問了出來,她不是個喜歡憋話的人,雖然平日裡她更多的是做一個聽眾。可這回,她卻想要知道答案。
“你,你都知道了?”換做了語兒吃驚,原以為這事不會讓別人知曉,當初也只是與大姐有過商量,許是那日靠在姐姐懷裡哭泣時被沁兒瞧了去吧。
“既然你問了,說了也無妨。你且坐下。”說罷,便將沁兒的手牽了過來,示意她坐到身邊。
“爹過世後,莽古泰叔叔曾找過我,說安王爺不同意我與塞楞額之事,還將他軟禁在了府裡。可塞楞額卻隻字未提,只說是有要務在身,脫不開,我便也信了,想著他總會有法子的。”說到此處,彷彿是想到了什麼,語兒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憂傷起來,聲音也開始哽咽,“後來,安王爺福晉也找過我。其實,我與塞楞額之間的阻礙,不用我說,你也該明白的吧。也許是我當初一時糊塗,才釀成了今日裡的荒唐。”斷斷續續把話說完,緊緊閉起了眼,語兒知道這種口是心非的痛楚,她明白他們之間的阻礙,可她也清楚,當初的心動,怎會是糊塗,而如今,又怎能算荒唐?
“那,二姐,你就這樣與八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