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相當於省一級主管日常工作秘書長的陳舉,便在碑文中斷章取義地摘錄了一些詞句,舉報黃庭堅誹謗朝政。他有意將舉報交到了副宰相趙挺之手中,原因是他知道趙挺之與黃庭堅不和。果然,趙挺之立即向宋徽宗報告。結果,導致了兩個後果:一是黃庭堅被進一步貶竄到嶺南,並死在那裡;另一方面,則是大舉開始了禁絕銷燬奸黨著述的運動。
為此,大藝術家徽宗皇帝釋出了一系列詔書。他先是下令,天下碑、碣、榜、額,凡是蘇東坡書寫的,要全部銷燬;又將蘇洵、蘇軾、蘇轍父子三人及蘇門四學士黃庭堅、張耒、晁補之、秦觀以及馬涓等人文集、範祖禹的《唐鑑》、範鎮的《東齋紀事》、劉攽的《詩話》、僧文瑩的《湘山野錄》等書的印版悉數焚燬;在蔡京的慫恿下,皇帝進一步下詔,焚燬蘇軾的《東坡集》並後集印版;毀掉司馬光、範純仁等人的畫像。司馬光的偉大史學著作《資治通鑑》也在焚燬之列。
第三章宋徽宗的浪漫生活
當時,負責銷燬《資治通鑑》及其印版的是蔡京的弟弟蔡卞、薛昂與林自等人。太學博士陳瑩中知道訊息後,特意在太學考試出題時,引用了徽宗的父親宋神宗為該書寫的序文。這位林自不學無術,沒有讀過《資治通鑑》,不知道神宗皇帝真的寫過這篇序文,於是跑去向陳瑩中興師問罪:“神宗皇帝怎麼可能寫這篇東西?”陳瑩中反問:“誰敢說這是假的?”林自含糊了,說:“即便是真的,也是神宗皇帝年幼時寫的作文而已。”陳瑩中問他:“你的意思是說:天子的聖人之學不是得自天性,還有少年、成人之分?”這回,林自真的沒脾氣了,回去悄悄告訴蔡卞。蔡卞也不敢下手,密令太學將印版束之高閣,從此不敢再提銷燬的事兒了(29)。這樣,今天的人們才有機會讀到這部不朽的歷史鉅著。
蘇東坡的詩文恣肆汪洋,意境高遠。文人騷客們愛不釋手。崇寧、大觀年間,朝廷懸賞重金禁止他的詩文,最高時賞金達到八十萬錢,大約相當於今天的十多萬元人民幣。結果,反而使蘇東坡的詩文成了民間相互誇耀的寶貝。讀書人如果不能背誦蘇東坡的詩文,是一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其他人會認為此人沒有品味,俗不可耐。有一位政府高階官員,甚至為此還發了大財。
這位具有天才的經營意識和商業頭腦的官員,名叫苗仲先,當時擔任徐州太守,大約相當於後來的地專級到副省級幹部。蘇東坡曾經在徐州建有一座名樓,起名叫做黃樓。蘇東坡的弟弟蘇轍為此樓作賦,碑文則由蘇東坡親自書寫後刊刻。在禁絕銷燬運動中,徐州的地方官員們不忍心譭棄,將這塊碑投於護城河的壕溝之內,並將黃樓改名為觀風樓。等到富室與官宦人家以收藏東坡詩文墨跡相誇耀時,苗太守靈機一動,命人將石碑抬出,日夜趕工摹印,得拓片數以千計。忽一日,太守下令:“蘇氏之學,法禁尚在,此石奈何獨存?”下令立即擊毀。結果,該碑文摹本市價倍增。苗太守將這些拓本帶到京師,不幾日便全部售罄。太守立即成為一方鉅富(30)。
在蘇東坡的家鄉四川,民間甚至流傳了一句諺語,說是:“蘇文熟,吃羊肉;蘇文生,吃菜根。”不熟悉蘇東坡詩詞文章的讀書人,只能吃菜根。由此可知宋徽宗君臣施政與民間輿情的反差之大。
逝者已矣,他們親屬子弟的命運則變得相當悲慘。崇寧年間,徽宗多次下詔,凡奸黨子弟,不管有無官職,均不得在京城居住,不準擅自到京師來,不準在京師及京師府界任職;後來又規定,宗室子弟不得與黨人子弟聯姻,已訂婚尚未舉行婚禮的,必須解除婚約;黨人五服之內的親屬,均不得擔任近衛官職。知情不報者處斬。此外,在科舉考試和官吏錄用晉級等方面也有不少歧視性的規定與作法。
以今天的眼光看回去,應該說,在任何時代任何國家,這種作法都帶著一股強烈的不祥氣息。在世界範圍內,很難找到由此匯入良好結局的事例。
蔡京輔佐宋徽宗出爾反爾的第二個輕佻舉措,則是分門別類地治罪那些在皇帝的鼓勵下,上書言事的人們。
我們記得,徽宗初政時,曾經發布過一份詔書,鼓勵、號召天下人暢所欲言、言者無罪地品評朝政。在此之前,徽宗的同父異母哥哥宋哲宗在位時,也曾經發布過一份讓天下人上書言事的詔書,獻言者數以千計。結果,後來,哲宗君臣斷章取義地摘錄這些上書,憑隻言片語整治上書者,搞得人們怨聲載道。宋徽宗為了解除人們的顧慮,下令撤消了專門在臣民上書中羅織罪名的編類臣僚章疏局,使人們相當感奮,有五百八十多位官員和八百多位布衣平民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