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老杜在黑暗裡略顯蒼老的容顏,露出了一個很有些疲憊的笑,歉意道:“老杜,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小姐才辛苦。”老杜搖了搖頭,眼神裡流露出一絲微微的疼惜,就像是父親看著女兒。
安妮。是真的很辛苦。
這段日子,她為了查出陳森然的下落,發動了她所能發動的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
不顧一切地在尋找著可能的訊息。
只是,收效甚微。
得到的最多的一條訊息便是,三日前的那個大風吹徹的夜晚,瞎子傑克被議會擊殺了。
擊殺。
怎麼可能。
怎麼可以。
他絕對。絕對,不可以死。
所以,她還在拼命地尋找。
“老杜,諾克薩斯……”安妮沒有找到從陳森然,卻意外地發現了諾克薩斯已經被多國聯軍合圍的訊息。
“我知道了。”老杜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
“前天,卡特琳娜姐姐,也去了。”安妮沉默了一下,又道。
她還知道。就在這幾天之內,放逐之刃瑞文從遙遠的北地趕赴了故國諾克薩斯,戰爭女神希維爾,也在昨天踏上了故國的土壤。
幾乎是一夜之間,從前所有的因為各種原因離開了故國的人們,都回到了家鄉。
在,祖國最危難的時候。
或許,這就是最初的。諾克薩斯存在的意義。
榮耀,即吾命。
如果後世史書要記載這一段。一定,一定也會記上這一筆。
老杜沉默。
長久的沉默。
他居然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老杜,如果你要回去,我不會攔著你的。”安妮看著他被光暗分割的分外滄桑的臉,眼神變得溫柔了起來。
這個老人陪伴著她渡過了這麼多年,一直默默地守護在她身旁。
如今。也該是讓他離開,去完成自己的心願的時候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再見見你的女兒嗎?”安妮看著他,輕輕地說。
“……我。見過了。”老杜回答的很無力。
他確實見過了,在街口的拐角,遠遠地望著。
在酒館的後門,偷偷地看著。
在那麼多年時光的掌紋裡,悄悄地,毫無聲息地,觀察著她的每一個轉身的背影。
這,對於他來說,就已經是幸福了吧?
看著,自己的女兒長大。
“我對不起她。”老杜隔了一會,又說道,“我拋棄了她,他們。”
“我……沒有資格……”
“我……”
“回去吧。”安妮什麼都沒有勸,她只說了這一句,然後她起身開始走向自己的臥室。
只留老杜一個人呆呆地站在書房昏暗的光裡。
很久,直到老杜自己驚覺。
時間已經推向了下半夜。
他吹滅了燈火,慢慢地朝著樓下走去。
他來到了自己常坐的位子,坐了下去。
他在黑暗裡,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過了一會,他忽然說:“出來吧,我們好好談談。”
起初,整個黑暗還是一無所動。
但是,老杜卻還是認真地看著黑暗。
“好吧,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終於,黑暗裡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很早的時候,要不是我發現你沒有惡意,我早就已經出手了。”老杜頓了一下,又道,“你是他派來的?”
“是,他讓我來保護安妮。”黑暗裡的那個人說,“你是打算?”
“我……”老杜說到這裡,又嘆了口,“我打算回去。”
“很好。”黑暗裡的人讚許道。
“你都知道?”老杜有些驚訝。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你的枷鎖,正在解開。”
“枷鎖嗎?”老杜搖了搖頭,“或許吧。”
“那……就交給你了?”
“你放心,我答應了他,就絕對會信守承諾。”
“他,到底在哪?”
“我也不知道。”那個人罕見地苦笑了一下,說,“這也不是,我需要關心的事了。”
“也是。那……保重。”
“你也保重。”
黑暗中,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就那麼互說珍重,猶如即將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