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告訴我父親,我愛他。”嘉文還記得很多年前自己敗於斯維因的那一次,當厄加特的屠刀將落的時候,他說的是,長槍之上出真理。那個時候年輕,鋒利,爭強好勝,到死也只想自己為什麼會輸,而覺得死又何懼。
這些年經歷多了,每次拼命的時候總會想起自己那三千個死也回不了家的兄弟,只覺得自己其實早該死了,現在還活著,這條命是撿回來的,是替三千個弟兄在活。而且父親年事也高了,自己死了,他怕是會很難過。
這樣想著,心裡有了執念,反倒是硬生生挺過了許多次必死的場面。
他如今這樣說,便是提醒自己,一定不能死。
最後一個尾音被狂猛的北風拉扯的七零八落,嘉文終於重新站立在德萊厄斯的面前,他挺槍,無言。
風過龍槍,雪夜更冷。
德萊厄斯早已停下了腳步,在嘉文站起的那一刻,他便重新站定,他在給嘉文一個機會,一個最終決戰的機會。
德萊厄斯素來狂妄,只尊敬被他認可的對手,而嘉文是個好對手,他不希望這樣的一個對手死的有遺憾。
像是這樣的一個拼盡最後一口氣也要站起來走到你面前的敵人,你一定要讓他死的光輝燦爛如流星最後的最閃亮的尾焰。
所以德萊厄斯在等,等嘉文先發出他這一生中最輝煌也是最終的一擊。
嘉文明白了德萊厄斯的意思,他有些驚歎於這個在很多人眼裡殘忍好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的格局之闊大,但更多的是兩個擁有類似東西的男人之間的共鳴。那些人之所以那樣看他,其實僅僅只是不懂得像他們這樣的人的驕傲與孤戾。
他深深吸氣,握槍的手一寸寸纏緊,這一刻疲倦不再能鬆弛他的肌肉,傷痛不再能侵襲他的神經,他感覺到自己的全身的力量再度回到了他的身體裡,有無窮個聲音在吶喊:上啊。
上啊。
嘉文龍槍橫掃,整個人猛然踏前一步,藉著那一躍之力高高地飛上了天空。
此時那一輪孤高的殘月又一次從雪幕裡露出了一點殘華。
冷月清輝,千軍當空。
整把千軍龍槍被嘉文雙手倒握著,槍尖朝下,有月光擦肩而過,對映出刺目的銀光,嘉文整個人彎身如月,墮天一擊。
風雪更狂,德萊厄斯平靜地倒提著那一把叫做無敵的巨斧,安靜地等待著嘉文那燦爛的一擊隨著漫天狂雪一同磅礴而下。
這一刻似乎是時光倒轉,回到了之前,德萊厄斯在天,嘉文在地。
同樣是漫天狂雪,同樣是墮天一擊。不同的是,德萊厄斯堅信自己可以擋下對方那生命裡最壯觀輝煌的一擊,給他一場盛大的死亡。
風雪倏忽而來,漫天的狂雪遮沒了月光。
德萊厄斯微微眯起眼睛,他的耳朵裡滿是呼嘯之聲,他的手已經做好了準備。
壓身,呼吸。
“轟——”
“轟——”
“轟——”下一刻,千軍而下。
千軍之下,雪霧彌天。
有一股磅礴的巨力從腳下洶湧而來,在德萊厄斯還沒得及反應過來之前便被狠狠衝飛了出去。
千軍龍槍重重落地,重重地插入到了深厚的雪層之中,重重地穿透了大地,嘉文那蓄滿了所有力量的一擊兇狠地轟擊在了大地之上,磅礴的穿透力將近十碼的深厚積雪全部擊飛了起來,深入土層,一寸寸侵蝕爆炸,將整片土地硬生生震起三碼的高牆,將這近十碼之地圍成了一個圈。
“嘭——”德萊厄斯重重撞擊在了那些突兀而起的牆壁上,重重落地,一時間竟是無法站立起來。
嘉文長深深吸氣,他的手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不是他不想放手,只因剛才那一擊已經耗費了他太多的力量,此刻他的手如同黏在了槍上,一片麻木。
風雪不停。
又過三息。
德萊厄斯終於從那狂猛的衝擊中回過了神來,他有些艱難地撐著自己的斧頭站立了起來,但是他沒有急著衝鋒,只因剛才的那一擊實在太過突兀,以至於他完全沒有防範,被直接傷到了肺腑。
此刻他全身的氣血都在翻騰,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不斷地跳動,他已經用不出太多的力量,他在喘息,也在等待著時機。
他知道自己託大了,但他不後悔,後悔這個詞永遠不會出現在他的字典裡,只要有一口氣在,就絕沒有失敗這種東西。
他看著同樣在喘息著的嘉文,他當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