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陳森然的背後響了起來。
“你還沒走?”事實上陳森然早就在她走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她,卻也沒有說破,看了一眼她手裡的那件已經被撕爛了的衣裳,示意她來。
“恩。”瘦弱的女孩縮了縮身子,將身上的那件有些寬大的黑色衣衫裹得緊了一些,沒有再說什麼,垂下了眼瞼給薩科擦起了嘴角的血跡。
“不害怕嗎?”陳森然看女孩仰著頭有些吃力,將薩科又放了下來。
“怕……”女孩說了一個字,沒有抬頭。她給薩科擦拭的時候,整個人下意識蜷縮著,拿著衣裳的手在薩科的臉上擦得時候極為柔緩,或者說極為小心,一觸即走,像是怕薩科會突然跳起來咬她一口似的。
“怕還回來?”陳森然轉過身靠在了牆壁上,看向了那具燒了很久都沒有燒乾淨的屍體,那些尖利的叫聲已經漸漸低緩,明亮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透露出一絲疲憊。
“媽媽對我說過,別人對你好,你就也要對別人好的。”女孩這次說了很長的一句話,手上的動作也自然了很多。
“知恩圖報,你媽媽可真是個好人啊。”陳森然忽然又很想抽菸,在這種漆黑的殺人夜裡,他總是想要讓煙霧遮住自己的眼睛。那樣,別人就看不到你到底是難過還是殘忍。
“好人嗎……”女孩頓了頓,語氣很懷疑,“或許吧……可是為什麼好人總是活不久。”她最後的聲音很微弱,讓人聽不清楚。
“什麼?”陳森然問。
“沒什麼……”女孩站起了身,將沾滿了血的衣裳細心地摺疊好,“我該走了。”
陳森然點了點,看著女孩轉過身一邊走還在一邊撫弄著那破碎的衣裳,她一定是想要帶回去縫好了繼續穿吧,想到這裡他突然有些難過,於是說:“路上小心。”
“恩!”女孩重重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這句話是還癱坐在地上的薩科問的,他極力抬起自己的眼皮,有些聲嘶力竭地問。
“我?”女孩停住了腳步,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聲說,“傑西卡。”說出名字的時候女孩下意識挺起了身子,彷彿那就是她最後的驕傲。已經有些發涼的夜風吹拂起了她的褐色的長髮,空氣裡傳來了蘭花的香味。
“哈哈哈哈哈……”笑聲。
很大的笑聲。陳森然在笑,薩科也在笑。
叫做傑西卡的瘦弱女孩轉過了身來,有些詫異又有些憤怒地看著兩個大笑不止的男人,“我的名字很好笑嗎?”她昂著頭,眉頭蹙起,像是一隻被人揪住了尾巴的小母獅子。
“沒有。”陳森然率先停下了笑聲,他喘了口氣,看了一眼還在兀自狂笑不已的薩科,“我只是覺得人生真奇妙,至於他……”
薩科又像是瘋了一樣在整個人滾倒在了地上,對著天空聲嘶力竭地大笑,他笑得眼淚鼻涕都爬滿了整張臉。
“真是令人難過啊。”
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聽見這句話。
傑西卡看了眼開始發呆的薩科,皺了皺眉頭,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說,開始往回走。
直到她快要離開這條巷道的時候,一直對著天空發呆的薩科忽然說:“帶我去你家吧。”
“什麼?”儘管聲音很輕,很沙啞,卻還是透過寂靜的夜晚傳遞到了女孩的耳朵裡。
“我要去你家。”薩科咂了咂嘴,從地上爬了起來,爬起來的時候因為手臂無力他又摔倒了一次,摔得很重,讓他再次吐了一口血,他大笑著吞了回去,又用他那雙有些骨折的雙手將自己撐了起來,對著巷尾的女孩認真地說,“帶我去你家。”
女孩沉默地看著無比認真的小丑,又去看站在後面抱著手臂一言不發的陳森然。
“好吧。”
薩科鞠了一躬,卻因為身體的原因導致他整個人歪斜著極為滑稽,“謝謝。”
然後,兩個男人跟在了一個瘦弱的女孩身後,在深夜往她家走。
而在他們走後的巷道里,那具還在苟延殘喘的火堆旁,一群穿著紫色長袍的傢伙悄然出現將還沒有燒乾淨的屍體帶入了夜色裡。
路上,薩科和陳森然墜在女孩的後面不遠處。
“不問問我要幹什麼?”薩科咳嗽著難得的問了一句。
“我不想知道。”陳森然看了一眼前面的女孩瘦弱的背影,“你自己想清楚。”
“我很清楚。”薩科誇張地笑。
陳森然默然。又走了很遠,穿過了一條骯髒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