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的佩劍懸在霍元龍的腰間,母親的金銀小劍插在陳達海的腰帶之中。
這是她父母決不離身的兵刃,她年紀雖小,卻也猜到父母定是遭到了不幸。
第四天上,哈薩克的男子們從北方拖了一批狼屍回來了,當即組織了隊
伍,去找這批漢人強盜復仇。但在茫茫的大漠之中,卻已失卻了他們的蹤跡
,只找到了那五個被擄去的婦女。那是五具屍身,全身衣服被脫光了,慘死
在大漠之上。他們也找到了白馬李三和金銀小劍三娘子的屍身,一起都帶了
回來。
李文秀撲在父母的屍身上哀哀痛哭。一個哈薩克人提起皮靴,重重踢了
她一腳,粗聲罵道:「真主降罰的強盜漢人!」
計老人抱了李文秀回家,不去跟這個哈薩克人爭鬧。李文秀小小的心靈
之中,只是想:「為什麼惡人這麼多?誰都來欺侮我?」
半夜裡,李文秀又從睡夢中哭醒了,一睜開眼,只見床沿上坐著一個人
。她驚呼一聲,坐了起來,卻見計老人凝望著她,目光中愛憐橫溢,伸手溫
柔地撫摸她的頭髮,說道:「別怕,別怕,是爺爺。」李文秀淚水如珍珠斷
線般流了下來,伏在計老人的懷裡,把他的衣襟全哭溼了。計老人道:「孩
子,你沒了爹孃,就當我是你的親爺爺,跟我住在一起。爺爺會好好的照料
你。」
李文秀哭著點頭,想起了那些殺害爸爸媽媽的惡人,又想起了踢了她一
腳的那個兇惡的哈薩克漢子。這一腳踢得好重,使她腰裡腫起了一大塊,她
不禁又問:「為什麼誰都來欺侮我?我又沒做壞事?」
計老人嘆口氣,說道:「這世界上給人欺侮的,總是那些沒做壞事的人
。」他從瓦壺裡倒了一碗熱乳酪,瞧著她喝下了,又替她攏好被窩,說道:
「秀兒,那個踢了你一腳的人,叫做蘇魯克。他是個正直的好人。」李文秀
睜著圓圓的眼珠,很是奇怪,道:「他……他是好人麼?」計老人點頭道:
「不錯,他是好人。他跟你一樣,在一天之中死了兩個最親愛的人,一個是
他妻子,一個是他的大兒子。都是給那批惡人強盜害死的。他只道漢人都是
壞人。他用哈薩克話罵你,說你是『真主降罰的強盜漢人』。你別恨他,他
心裡的悲痛,實在跟你一模一樣。不,他年紀大了,心裡感到的悲痛,可比
你多得多,深得多。」
李文秀怔怔的聽著,她本來也沒怎麼恨這個滿臉鬍子的哈薩克人,只是
見了他兇狠的模樣很是害怕,這時忽然想起,那個大鬍子的雙眼之中滿含著
眼淚,只差沒掉下來。她不懂計老人說的,為什麼大人的悲痛會比小孩子更
深更多,但對這個大鬍子卻不自禁的起了同情。
窗外傳進來一陣奇妙的宛轉的鳥鳴,聲音很遠,但聽得很清楚,又是甜
美,又是淒涼,便像一個少女在唱著清脆而柔和的歌。
李文秀側耳聽著,鳴歌之聲漸漸遠去,終於低微得聽不見了。她悲痛的
心靈中得到了一些安慰,呆呆的出了一會神,低聲道:「爺爺,這鳥兒唱得
真好聽。」
計老人道:「是的,唱得真好聽!那是天鈴鳥,鳥兒的歌聲像是天上的
銀鈴。這鳥兒只在晚上唱歌,白天睡覺。有人說,這是天上的星星掉下來之
後變的。又有些哈薩克人說,這是草原上一個最美麗、最會唱歌的少女死了
之後變的。她的情郎不愛她了,她傷心死的。」李文秀迷惘地道:「她最美
麗,又最會唱歌,為什麼不愛她了?」
計老人出了一會神,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世界上有許多事,你小
孩子是不懂的。」這時候,遠處草原上的天鈴鳥又唱起歌來了。
唱得令人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淒涼。
就這樣,李文秀住在計老人的家裡,幫他牧羊煮飯,兩個人就像親爺爺
、親孫女一般。晚上,李文秀有時候從夢中醒來,聽著天鈴鳥的歌唱,又在
天鈴鳥的歌聲中回到夢裡。她夢中有江南的楊柳和桃花,爸爸的懷抱,媽媽
的笑臉……
過了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