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宛如內地漢人的磚屋,只是甚為簡陋。丁同心想:「先到這小屋去瞧瞧
。」於是縱馬往小屋走去。他跨下的坐騎已餓了一日一夜,忽然見到滿地青
草,走一步,吃兩口,行得極是緩慢。
丁同提腳狠命在馬肚上一踢,那馬吃痛,一口氣奔向小屋。丁同一斜眼
,只見小屋之後系著一匹高頭白馬,健腿長鬣,正是白馬李三的坐騎。他忍
不住叫出聲來:「白馬,白馬,在這兒!」心念一動,翻身下馬,從靴桶中
抽初一柄鋒利的短刀,籠在左手衣袖之中,悄悄的掩向小屋後面,正想探頭
從窗子向屋內張望,冷不防那白馬「嗚哩哩……」一聲長嘶,似是發覺了他
。
丁同心中怒罵:「畜生!」定一定神,再度探頭望窗中張去時,那知窗
內有一張臉同時探了上來。丁同的鼻子剛好和他的鼻子相碰,但見這人滿臉
皺紋,目光炯炯。丁同大吃一驚,雙足一點,倒縱出去,喝道:「是誰?」
那人冷冷的道:「你是誰?到此何干?」說的卻是漢語。
丁同驚魂略定,滿臉笑容,說道:「在下姓丁名同,無意間到此,驚動
了老丈。請問老丈高姓大名。」那老人道:「老漢姓計。」丁同陪笑道:「
原來是計老丈,大沙漠中遇到鄉親,真是見到親人了。在下斗膽要討口茶喝
。」計老人道:「你有多少人同來?」丁同道:「便是在下一人在此。」計
老人哼了一聲,似是不信,冷冷的眼光在他臉上來來回回的掃視。丁同給他
瞧得心神不定,只有強笑。
一個冷冷的斜視,一個笑嘻嘻地十分尷尬,僵持片刻。計老人道:「要
喝茶,便走大門,不用爬窗子吧!」丁同笑道:「是,是!」轉身繞到門前
,走了進去。小屋中陳設簡陋,但桌椅整潔,打掃得乾乾淨淨。丁同坐下後
四下打量,只見後堂轉出一個小女孩來,手中捧著一碗茶。兩人目光相接,
那女孩吃了一驚,嗆啷一響,茶碗失手掉在地下,打得粉碎。
丁同登時心花怒放。這小女孩正是霍元龍懸下重賞要追尋之人,他見到
白馬後,本已有八分料到那女孩會在屋中,但斗然間見到,仍是不免喜出望
外。
昨夜一晚大風沙,李文秀昏暈在馬背之上,人事不省,白馬聞到水草氣
息,衝風冒沙,奔到了這綠草原上。計老人見到小女孩是漢人裝束,忙把她
救了下來。半夜中李文秀醒轉,不見了父母,啼哭不止。計老人見她玉雪可
愛,不禁大起憐惜之心,問她何以到這大漠來,她父母是誰。李文秀說父親
叫作「白馬李三」,媽媽卻就是媽媽,只聽到追趕他們的惡人遠遠叫她「三
娘子」,至於到回疆來幹什麼,她卻說不上來了。計老人喃喃的道:「白馬
李三,白馬李三,那是橫行江南的俠盜,怎地到回疆來啦?」
他給李文秀飽飽的喝了一大碗乳酪,讓她睡了。老人心中,卻翻來覆去
的想起了十年來的往事,思潮起伏,再也睡不著了。
李文秀這一覺睡到次日辰時才醒,一起身,便求計爺爺帶她去尋爸爸媽
媽。就在此時,兩頭蛇丁同鬼鬼祟祟的過來,在窗外探頭探腦,這一切全看
在計老人的眼中。
李文秀手中的茶碗一摔下,計老人應聲走了過來。李文秀奔過去撲在他
的懷裡,叫道:「爺爺,他……他就是追我的惡人。」計老人撫摸著她的頭
發,柔聲道:「不怕,不怕。他不是惡人。」李文秀道:「是的,是的。他
們幾十個人追我們,打我爸爸媽媽。」計老人心想:「白馬李三跟我無親無
故,不知結下了什麼仇家,我可不必捲入這是非圈子。」
丁同側目打量計老人,但見他滿頭白髮,竟無一根是黑的,身材甚是高
大,只是弓腰曲背,衰老已極,尋思:「這糟老頭子沒一百歲,也有九十,
屋中若無別人,將他一下子打暈,帶了女孩和白馬便走,免得夜長夢多,再
生變故。」突然將手掌放在右耳旁邊,做傾聽之狀,說道:「有人來了。」
跟著快步走到視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