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晚上,滿吉再也忍受不下,襲擊母親,而母親不願意再陷入泥淖才會把他殺死——這就是傳聞裡的說法。
如果這項傳聞可靠,那麼我倒是認為母親從東京回來以後,還是和滿吉有不正常的關係,母親是為了做一個了斷,把滿吉叫到屋裡,握起了鑿子——這麼一來,那個姓山內的男子為母親所做的證言,便不可解了。山內說,母親確實是反抗了的,他說他聽到母親逃來逃去的聲音。
還有一個我無法瞭解的,是父親智周的立場,光從照片來看,他是個膽小謹慎的人。由於膽小,所以對母親與滿吉的事,儘管心裡懊惱,還是不得不避忌——是不是這樣呢?還有,在母親殺死了滿吉之後,父親是否依然不能原諒母親,因而過著悶悶不樂的日子呢?
想到這裡,我便覺得父親的死,並不是單純的事故。父親的死,也是被裹在一團黑霧裡——他會不會是自己縱火,自我了斷以求解脫?
「這麼說,我倒想起你爸爸死亡前的半年起,害上神經衰弱的病,也聽說廟裡失火前大約一個禮拜,他忽然失蹤了 。剛好東京發生了大地震,也可能只是去東京看看罹災的姑媽,回來的晚上,廟燒掉了——也有像你說的,他是自殺的傳聞。」
藤田說到這裡,忽然又想起了似地說:
「你被火灼備的疤,幾乎看不出來了 ,我還記得,那一陣子你臉上纏滿繃帶。」
「我臉上纏滿繃帶嗎?白白的繃帶……」
我是明知故問了。記憶裡,在土堤上,那個少女驚悸的臉,還有看看河裡的水,那張白臉使我自己都嚇壞了,這些,會不會是因為滿臉纏著繃帶的緣故?
母親七七忌辰那天,信徒代表宗田先生到京都我的寓所來看我,秋已深,是附近寺裡的鐘聲,也變得格外澄清的時候。
我在母親頭七過後,搬離了居所,只帶母親遺骨,同到京都來的。宗田是來請求我,把母親的遺骨合葬在父親墳墓裡。
我只見過宗田兩次,他倒很熟悉我小時候的事,因此對我表現得很是親切。
當告知夜幕已來臨的寺鐘響起的時候,看到向骨罈合十,正正經經膜拜的老人,我忽地想到該向他問些話了 。
我裝著是從母親口中聽到,而不是聽藤田講的口吻問:
「可是宗田先生,我怎麼也不能相信母親只是為了那樣的理由,就把乃田滿吉殺死——宗田先生,關於這一點,您不是知道一些嗯?」
我想起了宗田老人向母親道歉的樣子,和說的一些話語這麼問道。
「老實說,一方面正是為了這個,才跑來看少爺的。」
宗田低垂著那微濁的老眼,然後下了決意似地;倏然抬起了臉說:
「阿末小姐曾經嚴禁我向少爺透露,可是我總覺得應該向少爺說才對。阿末小姐既然沒有親口向您說,那麼我這邊來撕破諾言,實在是痛苦的事……我就老實告訴您吧。」
宗田說到此就側開了臉。
「殺死乃田滿吉的,不是阿末小姐,是清蓮寺的住持鍵野智周,就是令尊大人。」
我的猜測幾乎是正確的。
自從東京回來以後,滿吉與母親仍然繼續著原先的關係,膽小的父親裝聾作啞了三年。到了那個下雪雨的晚上,終於忍無可忍,整個爆發了。父親因為下雨,提前從信徒家回家,看到了母親與滿吉讓我睡在一旁,兩人同睡一床棉被的現場,便順手抓起了身邊的鑿子。父親殺死了滿吉,在報警之前叫來了宗田,在短短的時間內,母親、父親與宗田三人商量妥當。
宗田收買了佃戶山內,做了偽證,母親也依計行事,向警方撒了謊。
「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廟。如果照通姦罪來判,智周先生應該不會被問罪,可是我希望能守護鍵野的骨肉。老住持死時含淚託孤,要我一定好好照顧智周,所以阿末小姐同意了,因為我相信她也知道自己是禍首。阿末小姐背叛了智周先生,卻也沒有別的路好走,她必定也為了自己的罪孽而痛苦的吧。可是一年後,廟燒掉了,智周先生也死了,不管我怎麼去找,都找不著肯繼承住持的人,廟也幾乎廢了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弄出來的小小計謀,帶來了怎樣可怕的結果,我好害怕,我央求阿末小姐一定要想辦法復興廟,將來讓少爺繼承住持的職位,可是阿末小姐就是不答應。她說上次依我,這次一定要依她的,不久就離開村子走了。村子裡都說是我逼走了她,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讓阿末小姐來頂罪,靠這方法來守住廟的信譽,這完全是我的責任。想到這裡,我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