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起;驚了天上飛過的鷹。
北地空曠;一片蒼茫;春節將至;這個冬天;似乎格外的漫長。
外面的風呼呼的吹著;帶來了北地鏗鏘的甲兵之聲;順著金紫門一路吹進朔方宮的深處。
空曠的水遙殿上一片死寂;立柱如墨;垂幔翻飛;燈影閃爍;被風吹熄了大片;卻沒有人敢上前來點燃。
一身錦袍的男子坐在燈火的暗影裡;單手支著額頭;似乎已經睡去了;容顏清寂;輪廓深深;看起來十分年輕;可是燈火之下;那鬢角的髮絲竟有幾縷微微的斑白了;偶爾逆光看去;有著銀色的光澤。
巨大的餐桌大小抵得上平常人家的臥房;上面擺滿了珍饈佳餚。八寶野鴨、鳳尾魚翅、紅梅珠香、宮保野兔、奶汁角、祥龍雙飛、爆炒田雞、芫爆仔鴿、佛手金卷、金絲酥雀、炒珍珠雞、奶汁魚片、干連福海參、生烤狍肉、蓮蓬豆腐、草菇西蘭花。
滿桌的菜餚未動一筷;即便是澆了油的熱湯也已經變得冰涼;黃油凝固在一起;香氣散盡;只餘下冰冷的顏色。
兩名東胡的舞姬穿著蜜色的輕綢;脖頸手腕腳腕上都帶著銀質的鈴鐺;藍眼雪膚;竟是出奇的秀麗美豔;只是此時渾身發抖的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已經三個多時辰了。
今日是春宴;也就是民間俗稱的新年;不同於大夏皇宮的熱鬧喧囂;朔方宮裡卻沉浸在一片死寂的安靜之中;廚子們費盡心機做出來的菜色無人品嚐;只有夜行的風偶爾帶走一點香氣;向著冷寂的夜色中輕飄飄的散去。
阿精進來時的腳步稍稍重了些;驚醒了上面獨坐的男人。
燕洵的眉梢輕輕一挑;就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大殿裡燈火閃爍;男人的臉在暗影裡顯得有幾分灰白;卻更顯得雙眼漆黑如墨;冷冽的光暈。
“陛下;”阿精跪在地上;沉聲說道:“風爺來信了。”
燕洵似乎喝了酒;酒杯倒了;灑在了衣襟上;一股淋漓的酒氣。
他接過信;靜靜的看起來;眉心一如既往的輕輕皺著;眼神平靜。
燕洵的對面擺了一張椅子;一套餐具明淨整潔。阿精知道他是在等誰;他也知道;那個人可能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更漏裡的沙子又滴下一星粉末;燕洵緩緩抬起頭來;短短的幾十個字;他卻看的很慢很慢;似乎要將每一個字都深深刻在心裡一樣。
過了許久;他將信件放在桌子上;用酒壺壓住;端起銀箸;開始緩緩吃起飯來。
“陛下;”阿精皺眉說道:“飯菜已經涼了;屬下叫人來給您換一桌吧。”
燕洵不說話;只是靜靜的揮了揮手;示意要他下去。
阿精有些著急的繼續道:“陛下最近身體不好;大夫說了;不宜吃涼食。”
燕洵卻不抬頭了;他一下一下吃的很慢;每夾一個菜色都很認真;跪在地上的舞姬站起來;腳下一踉蹌;險些摔倒;卻還是急忙為他將離得遠的菜色輪換過去。燭淚一滴滴的落下;像是蜿蜒的血;外面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叮鈴鈴的;很是悅耳。
他就那樣坐在那裡靜靜的吃飯;難得的是竟將舞姬們遞來的菜餚都吃了個乾淨。燭光照在他的身上;在光潔的黑曜石地板上投下一條長長的影子;瘦瘦的;修長的一條。
阿精突然覺得有些心酸;他恍惚間想起了兩年前;在雲碧城的那間別院裡;楚喬醒來之後吃的第一餐飯;也是同樣的平靜和清冷;同樣的味同嚼蠟;舉杯停箸間都是哀莫大於心死的酸楚。
阿精眼眶發澀;酸酸的疼。他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艱難的日子都挺過來了;那麼多苦難和辛苦都熬過來了;卻要在目標達成的時候退縮卻步;為什麼會走到今日這樣的局面?
可是他不敢問;只能靜靜的站著;像是一個傻子一樣。
“咳咳——”
主位上的男人突然開始咳嗽;起初的還很輕;可是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在空曠的大殿上回蕩著;有著那麼深的疲憊的味道。
舞姬被嚇壞了;急忙掏出帕子遞過去;另一名舞姬雙手顫抖的倒著水;仔細一看;卻是滿手的酒漿。
燕洵拿過帕子;捂著嘴咳;他的身體彎下去;像是一隻弓背的蝦。
一名舞姬突然“啊”的一聲叫起來;燕洵斜著眼睛轉過頭去;目光極盡冰冷;那名舞姬怯怯的縮著脖子;深深的垂下頭;再也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陛下;你是不是受了風寒;屬下這叫傳大夫。”
“不必。”
燕洵的聲音帶著幾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