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忽然心中一動,道:“不好,我看來是白忙了,那徐姑娘的住處在哪裡我還不知道呢?”想到這裡,頓時就涼了半截。忽然,他目光有意無意地卻看見視三立的靴口邊,露出了一小截紙條。
笠原一鶴心中暗想道:“莫非是徐姑娘的住處不成?”想著,就躡足走到了祝三立的床前,彎下身子,以二指輕輕地把那紙條抽出來。祝老頭鼾聲如雷,絲毫不為所驚。
笠原一鶴退回燈下,喘了一口氣,心說:“師叔也太大意了,一個外出的人,居然睡覺如此不驚覺,太大膽了!”心裡想著,目光遂向手中紙條落去。只見條上寫著:
“萬縣劉府井大街,東頭宏興瓷行,徐。”
他不由大喜,心說:這就是了。當下把這幾個字好好記在心裡,暗笑祝老頭記性太壞了,就這麼幾個字,看一遍也就記下了,還值得寫條子?想著,他又悄悄把這張條子,放到了他的靴子裡,祝三立仍是熟睡未醒。
這一切,笠原一鶴自認為是天衣無縫的。
推開窗外面是一片皎潔的月光,正有一隻貓在簷頭上蹲著,笠原一鶴深恐把祝三立驚醒了,當下比了個手勢,把貓給趕走了。他自己這才施展出輕身功夫,把身子繞了出去,用父親傳授給他的“燕子三抄水”,只見人影閃動,只是幾個起落,已撲出了這所客棧。
大街上,仍然還有人跡。
笠原一鶴在路頭上,問了一個賣“炒米糖開水”的老頭子,劉府井大街在哪裡?
這老頭齔牙一笑,道:“你腳下走的這一條就是,朗格不曉得咧?”
笠原一鶴不由紅著臉抱拳退開,他此時已是中國打扮,一切的動作,也都中國化了,所以老人並沒有疑心。
他走到牆下,心裡不由想道:“莫怪祝師叔不要我出門,原來我們是住在這一條街上呀!”
想著放步奔東,果然老遠就看見“宏興瓷行”的大招牌。這瓷行的規模,還真不小,由大門往裡看,竟是有五六進院子之多,圍牆也高,上面鑲著一些琉璃碎碴子、鐵釘之類的東西。可是,這些又豈能阻止住他的來去?他四下看了一眼,見這時正好沒有行人,他就把身子向上一拔,“嗖”一聲,拔上牆頭,緊跟一個翻身,已到院內。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勢,正前的一間房子,大概是瓷行門市生意,往裡面看,一間整潔的白牆,牆內花樹井然,不用說,那一定是住家。
笠原一鶴也不知怎麼的,這時一身是膽。
他絲毫也不考慮,對方是否有防備,一心只是惦記著那位徐姑娘。就見他右手很快地,已把長刀抽了出來,解下了纏在刀上的帶子,足下一頓,已躥身上了粉牆。然後再一騰身,已掠出了數丈之外。
院子裡花樹甚多,房子的牆壁,都是白粉刷的,笠原一鶴也不知道,那徐小昭是住在哪一間房裡。他順著花間小道走下去,轉出了一排房子,就見正面一間廳房裡,還亮著燈,這時候,似乎還有人在大聲地說著話。
笠原一鶴就飛上了屋簷,幾扇窗戶全是開著。
他身子方一湊過,就已聽到,室內一個老聲老氣的人,一面咳嗽一面道:“照理說,小昭這孩子,我是沒資格硬留著她,可是,我那老妹妹過世得早,就這麼一個……她哭到我這裡來了,你能說我不收留她?”
說話的是一個瘦身材,託著水菸袋的老頭,一副商人的模樣,大耳朵,松眼皮,說話直揚眉,大概是因為被煙燻著的。
在他對面坐著一個赤膊上身的老頭兒,卻是直著腰,很是精神,這時聞言,正自頻頻冷笑。
笠原一鶴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只嚇了一大跳,差一點兒由房上摔了下來。這人非是別人,正是那個罪魁禍首,綠林大盜——“短命無常”徐雷。
笠原一鶴暗自鎮定著,倒聽聽他說些什麼?
徐雷這時一隻手捧著茶碗,冷笑道:“大哥,你這是什麼話,我老頭子還沒死呢!
真要死了,她投奔你來,我倒是不在乎了……”
那個商人,可能是小昭的舅舅。別看他是一個文弱的商人,但是個性倒是真倔強,他擺了一下手,道:“得了,徐老大,你是幹什麼呢?我能不知道,小昭那孩子也不小了,也該找個人家了,你還能老帶著她在江湖上瞎混?”說著,噴了一口煙,又道:
“你過去的事,要是叫衙門知道了,早晚能逃一個好……唉呀,兄弟呀,我們可是親家,不是冤家,你以後還是……”
徐雷重重地把茶碗一放,發出了“噹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