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你這樣的人,可有誰會來成為你的救贖和光明?
但願上天保佑你,千萬不要被虛無和毀滅所吞噬。
白瓔一直一直的回頭望著,望著那個少女時代開始就眷戀著的那個人,忽然間有淚水奪眶而出,灑落在虛無的形體上——這一生,原來就是這樣完了。不生不死不人不鬼。如若不是一開始就是絕望的,如若她不是空桑的太子妃,而他也不是海國的鮫人,這一場邂逅未必會得來如此的結局罷。
那邊空桑人迎回了太子妃,看到一切順利完成,齊齊發出一聲歡呼。
“恭喜龍神復生,也希望海國能由此復興——不過,海皇,我們得先回去了。”金盤裡的頭顱對著這邊微笑,“我們會一直對滄流作戰,也等著你們從鬼神淵帶回我的左腿。”
然而,直到所有空桑人風一樣消失在夜空裡,蘇摩一直沒有抬頭。
引線卻深深勒入手心裡,割出滿手冰冷的血。
彷彿是感覺到了海皇的血,龍驀然一震,回首看著他——也看著他身邊那個逐漸長大的偶人阿諾,滿目的寧靜和悲哀。
“很像……”龍巨大的聲音忽然在他心底響起,直接和他對話,“真像純煌當年啊。”
只有隱忍,只有壓抑,只有眼睜睜的看著——宛如時空逆轉了六千年。
雖然兩代海皇,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性格。
漫天飄落著死亡的焰火裡,傀儡師一直默然低著頭,沒有說話。寧靜中,只有偶人阿諾迎著風上下翻飛,發出詭異的笑。長久的沉默彷彿忽然到了極限,蘇摩的手頹然鬆開,驀然失聲痛哭。那聲音猶如一頭被困的獸,知道自己那麼孤獨那麼絕望,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要如何對她說,自己一直以來是怎樣絕望而悲哀地仰望那個純白高貴的空桑少女,卻無法逃開心裡強烈的自卑和自傲;
要如何告訴她說,自己多年來是多麼盼望著回到雲荒去看她,然而,再回頭是百年身。一切,都開始於結束之後;
又要如何對自己說,原來一直無法釋懷的、並不是當年她的絕決,而是自己當時與生俱來的懷疑和不信任對一切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她或許可以成為他的救贖,然而他卻將她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百年前那一場相逢裡,她已然竭盡所有,所以無論最後如何,都得以無愧無悔;
然而,他呢?
——那是他始終無法直面自己的最終原因。
無數年來,他第一次不再壓制自己激烈變化的情緒,放縱自己在九天之上的虛空中痛哭。無數的明珠落在龍的金鱗上,發出錚然的長短聲,然後墜向黑而深的大地。
“我的少主啊……”彷彿是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龍的嘆息響徹在心底,“沒有誰能夠救得了誰……對抗‘虛無’的唯一方法,只有創造和守護。”
“下雨了麼?”
黎明前的暗夜裡,天上地下幾乎同時有人仰頭望天,喃喃驚詫。
一片烏雲貼著地面急飛,小心地避開高空上的那一場激戰,向著北方九嶷山飛去。
小鳥靈羅羅撲扇著翅膀,拂去一滴掉落在臉上的雨水,然而忽地驚撥出來:“姐姐,你看!是珍珠——天上、天上在掉珍珠!”
揹著重傷的盜寶者飛翔,幽凰聞言詫然抬頭,忽然一震。
那是……那是他?
傳說中那條困於蒼梧之淵的巨龍已然掙脫金索、騰飛於九天。而乘龍御風的,便是那名黑衣藍髮的傀儡師——然而不知經歷了什麼打擊,那樣冷酷陰梟的人、此刻居然在高高的天宇中掩面痛哭。那樣的絕望和無助,宛如一個找不到路的孩子。
幽凰忽然間怔住了,仰頭看著那一幕,任憑半空的珍珠接二連三地墜落在臉上。
這個人、竟然也會如此哭泣麼?
那一瞬間心裡有無窮無盡的複雜感受,愛恨交織,雖然感到報復的痛快,卻也隱隱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痛。
遠處還有翅膀撲扇的聲音,舉目望去、有大批的天馬消失在九嶷神廟方向——最後一騎是純白色的,遠遠落在後頭,一邊走一邊依然在回顧這邊。雖然遙遠到看不清面目,然而那樣熟悉的感覺、即使隔了幾生幾世依然一望而知。
那是她的姐姐……那個奪去了她一切的異母姐姐。白瓔。
她恍然明白,原來那一場滂沱珠淚、竟還是為了那個已然死去百年的女子!
那一刻,瘋狂的嫉恨重新籠罩了鳥靈的心。幽凰顧不得答允盜寶者的事,瞬間振翅飛起,直向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