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聲的斑駁光影。碳化木的桌椅,附上金碧深紅撞色的坐墊和桌旗,讓整個空間從閒適中透出了點點明媚之氣。薄冷的天氣裡,居然也可以溫暖得不成樣子。
焚香時,香菸嫋嫋,與花蝶相伴。
一壺清茶,可以叫人忘記繁華駁雜。
我將茶杯放在案几上,輕輕推到金陵面前,自己坐在一旁,緩緩地喝下手中的茶。
你們瞧,我連公寓主人的名字都不敢也不願提及,只敢用“原主人”三個字,就該知道,我是多麼抗拒和別人談及這道傷疤。
我將他小心翼翼、萬分隆重地壓在心底,埋住,封住,不敢去想,不敢去提。
我怕日夜難寐,更怕淚落成海。
我欠了這個男人太多,恐怕今生都償還不了。
茶在金陵手中,淡霧濛濛,香氛嫋嫋。
她用眼角的餘光瞟了我一下,見我面色平靜,也就不想去打破這份我艱苦維持的平靜了。
這是多年朋友間的默契,彼此已心照不宣。
她小心地抿了一口茶,然後衝我笑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說,姜生,你等等啊。
說著,她就低下頭,從包包裡拿出一個信封,信封裡是一沓厚厚的相片。她遞給我,嘴角微翹,笑道,喏,這是我們大學同學聚會時的照片。
然後她飛快地從對面坐到我身邊,和我一同分享起她去青島重溫大學時光的那幾天的喜悅,說得眉飛色舞。
我知道,她其實只是想飛快地找一個話題,不讓我尷尬。
我仔細地看著照片上的金陵,她溫柔,漂亮,在一群人中笑靨如花。這時,我的目光落在了金陵身邊的長髮女子的臉上,她像寂靜的湖水,卻因驚鴻飛過,激起漣漪,有種凜冽之美。
金陵看著我目光的聚焦處,說,哦,她就是許暖。漂亮吧?當年,我們學校好多男生追她。這次同學聚會,好多男生都是為她回的青島。可惜啊,許暖今天已經結婚了。新郎有款有型,又酷又美,跟你家天……說到這裡,金陵意識到自己太過興奮,差點說錯話,連忙停住了,指了指許暖旁邊的那個短髮女子,岔開話題說,喏,這是林欣,當年我們三個在學校裡最要好。
我裝作沒有聽到她失口的話語,只是安靜地看著這些相片,聽金陵說著這次聚會,以及許暖的婚禮。
金陵故作八卦地緩和氣氛,說,姜生啊,說實話,你的大學同學裡有沒有追著你來咱們這座城市的呀?
她一問,我就愣了。
大學時光,緩緩來襲。那段他許給我的四年時光裡,曾用單車載過我的男孩子,他們的眉目是那麼淺淡,遠不如他的眉眼清晰。
那些賭咒發誓非你不可的愛情,早已陣亡在畢業季裡。
畢業紛飛,回到自己的城市,打拼發展飛黃騰達,門當戶對娶妻生子,才是真理。娶回來的妻子,最好有一個能讓自己少奮鬥二十年的爹。
所以,有些東西,就顯得格外珍稀。
我在心底輕輕嘆了一口氣,放下相片,笑著問她,說,你那些大學同學,沒有為了你回去的嗎?
金陵收起相片,眼中有些許落寞,笑笑,說,唉,我哪有那麼萬人迷啊。這麼多年,就喜歡一個人,可是啊,卻怎樣也得不到。唉,不說了……
其實,我知道,她還是放不下程天恩。那個她在十幾歲就喜歡上的男孩,曾有天使一樣的微笑和容顏。
原來,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放不下的事,忘不掉的人。
她的天恩,我的涼生。
我們亦知道,忘記或許可以讓我們擁有更好的幸福,可是,總有這麼一個人,讓我們不願意要這些其他的更好的幸福。
總有這麼一個人啊。
那個下午,我和金陵看完了相片,就沒再說其他話題。她似乎是不放心我,卻一直不敢問及,也不敢離開。
她撫弄著我的髮梢,我就安靜地靠在她的肩膀上。真正要好的朋友,就是這樣,即使坐在一起,半天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
我的傷口,她知,但不多問;她的安慰,無言,但我全懂。
只是,我隱約感覺到現在的金陵,雖然溫良,但眼裡多了一份隱含著戾氣的涼薄,像是會因某事一觸即發。
就這樣,我們倆人坐在露臺上,相互依靠,不再說話,喝著衝到很淡的茶,吹著細細的風,看著天邊的雲朵。
雲朵啊雲朵,你可看到遠方的他?
雲朵啊雲朵,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