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老陳,沒混過大家族,但我都能猜測得出涼生話中的玄機。
他這是在簡單直接地告訴老陳,你別無選擇——老爺子那裡日薄西山,舊勢力盤根錯節;大少爺和二少爺那裡,經營多年,嚴密的等級關係網早已建立,你混不成心腹;而只有我這裡,可以念在五年的情分上,既往不咎。
所以,除了乾乾淨淨做我的心腹,你就別妄想左右逢源了。
我悄然地躲在角落裡,望著落地玻璃窗前,那個眉眼微微冷冽的男子。這是我素來沒有見過的他。
這一刻,我突然聽到了時光飛逝的聲響。
朝如青絲暮成雪。
五年的時間,改變了太多;或者說,他並沒有隨時光流逝而改變,只是每個人,都有他不同的許多面,而展示給你的,又是哪一面?
一個男人,他不能將自己的溫情、深情展示給下屬,就如同他不能將自己的鐵腕專斷展示給親人一樣。
他不再是那個校園裡的白衣少年,也不止是那個素日裡溫文善良的男子,而是一個生活在大家族罅隙裡的男子,看似生活優遊,卻不得不心思深沉,處處謹慎。
眼前的他,剋制而冷漠,讓我突然想起,那次程家聚會後,他在暗夜中強拉我入車廂,強吻我的那一幕……那時的他,只因不能與我相認,只為否定掉自己是涼生,逼我死心,卻不得不做出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的事——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了吧,其實,我們並無血緣關係啊。
如此,當初的那一吻,他心裡該有多涼?
生生剋制之下的冷酷無情,如同困境裡的獸。
一如今日。
此時此刻。
我悄然坐回了房間,想起那暗夜中的吻,想起這次大火,他不顧一切地衝進來抱我離開……無由地心跳得厲害,發了很長時間呆。
涼生推門而入的時候,我方才驚醒,看了看身上的睡袍,連忙拉起被子,鑽到裡面。
他表情安靜恬淡,像一幅氤氳著霧氣的水墨畫,清俊溫柔溢滿畫卷,就好像剛才門外,那個眉眼冷漠、聲音冷冽的男人不是他。
他見我醒來,一愣,微微一笑,醒了?
我點點頭,只喊了一聲“哥”,竟然一時找不到話說——我一想起薇安發的那條悲摧的簡訊,就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也塞到被子裡。
涼生似乎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便給我端來一杯溫水,輕輕地說了一句,來,喝點水吧。然後就安靜地站在我眼前。
我小口小口地喝水,眼睛四處亂瞟。
我內心糾結著,到底要不要跟涼生解釋一下那個簡訊其實和我無關。突然,我想起了薇安她們,還有柯小柔,他們要是燒死了,我這輩子就賠不清了。
因為心急,我張口說話時,一口氣上來,水噴了一床。
涼生見我這般,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眉頭一動,說,有話慢些說。
說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試圖幫我擦拭嘴巴。可是,纖長的手伸到半空中,卻停了下來。
他遲疑地笑了笑,說,給你。
我低頭,接過手帕,胡亂地擦了一下,仰頭問他,哥,我花店裡的人……都沒事吧?
涼生皺皺眉頭,說,說起來奇怪,我去過你花店,詢問過警察,說有人配合過調查了。不過,你別擔心,所有人都平安,我都找人給你處理了。只是花店有些可惜了……
我輕輕“哦”了一聲,突然想起了冬菇,冬菇去哪裡了?
我還沒來得及張口,涼生便看著我,問,姜生,你……搞什麼能把花店給點著了?
我看了看涼生,心說,還不是給你搞生死戀害的啊。我閒得沒事幹去燒花店玩啊,你當我是錢多了燒得啊。呃……不對,他不會以為我被天佑拋棄後鬧自殺吧?
涼生見我不說話,就安慰我說,好了,人這麼大了,事事小心些。你要是真出事了怎麼辦?
他這話聽得我無比心酸。能怎麼辦?娶妻,生子,過完一生,偶爾惦念,偶爾掛懷。一個早逝的妹妹,還能怎麼辦?
涼生見我沉默,便小心翼翼地試探,問,姜生,你是在想他?
我抬頭看著涼生,遲疑了一下,說,啊,他?
哦,我想起來了,在未央告訴給涼生的故事裡,我還是天佑的女朋友,而且我們之間因為小矛盾吵架了,正在冷戰中。
涼生看著我,像是在探尋什麼真相似的,緩緩地說,我昨天接到醫院的電話,說你住院了,我去醫